直到今日被人五花大绑抓起来押回行宫,棠妃又这样轻飘飘的说了这些话,她才终于明白,原来父亲真的不顾全家性命做出了通敌叛国这样株连九族的祸事,这才在刺杀快要不成的时候就逃离了梧州,终于认清,原来父亲就是不要她了。
可为什么,为什么父亲会如此狠心?
丽美人哭到几乎背过气去,那种被至亲之人欺瞒抛弃的窒息感几乎要把她淹没了,连说出口的否认都无比的苍白。
她此时此刻的心情甚至让她来不及恐慌死亡,满脑子都是为什么。
沈璋寒冷淡的看着她,哪怕是一个美人梨花带雨也激不起他丝毫怜悯,只有对她同样姓陶带来的愤怒和恶心。
他不愿意再听丽美人的疯言疯语,冷冷道:“陶氏犯下株连九族的死罪,朕绝不会轻饶。只是你已经入宫,生死都是朕的人,罪不及外嫁之女。”
“但你联和母族谋害嫔妃,犯上作乱,这已经是犯了死罪。朕之所以没将你就地诛杀,无非是想让棠妃亲自处置你。”
“自你入宫之日起就对棠妃百般不敬,屡屡作对,加上姜陶两族的恩怨,朕也并非毫不知情,让你安安稳稳活到今日,已经是恩赐了。”
姜雪漪轻轻颔首,柔声道:“臣妾多谢陛下体恤。”
她险些被边夷人杀害一事,其实她并未详细的和陛下说,可当时救了她的人是二哥哥,二哥哥事后有没有告诉陛下,陛下又是如何想的,她也不清楚。
但不管如何,陛下现在愿意让她在这个节骨眼处置丽美人,她还是十分感念的。
毕竟对于丽美人,她虽说死不足惜,可有些话,姜雪漪还是想让她听个明白。
别以后到了黄泉路还恨错了人,平白让姜雪漪受这份诅咒。
看着丽美人的模样,姜雪漪并不觉得有多可恨,反而更多的是一种怜悯,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淡淡道:“害了你姐姐的人并非是本宫,罪魁祸首不是旁人,正是你的父亲。”
丽美人没想到如此巨大的打击之下还有打击,不由含泪楞楞的看向了棠妃,满眼的错愕。
未等丽美人反驳,姜雪漪便继续说着:“本宫知道你一定不信,甚至觉得是本宫在狡辩,可本宫今日就把话说清楚。不管你信还是不信,都没意义了。”
“当初陶贵人之死本宫就一直想不明白,不明白究竟是宫中何人动手才能达到如此效果。不仅害死陶贵人一条命,还能如此不留痕迹,让人无迹可寻。可直到昨日,本宫才反应过来,能这般下手的人,只能是陶家真正的当家人,也就是你的父亲。”
“你所谓的恨不过都是你父亲编造出来的谎话,你所谓的傲慢和容光,都是自欺欺人罢了。你父亲通敌叛国,连长安上百口人的性命都能放弃,于他而言,你和陶贵人实在不算什么。”
丽美人浑身剧烈颤抖着,眼眶通红,分明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棠妃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欺骗她,可正因一定是事实,丽美人才觉得她这一辈子的信念都崩塌了。
她一辈子都将父亲的话奉为真理,一辈子都想得到她的认可,为陶家争光,为姐姐报仇。
可到头来,父亲是叛国贼,是薄情寡义之辈,是害了姐姐的幕后真凶,是将长安上百人口都送到绝境的刽子手。
“哈哈哈……好笑……实在是太好笑了……”丽美人哭着哭着,反而倒在地上放声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浑身抖如筛糠一般,“笑话……我这一辈子,就是个笑话……”
看着她这幅模样,姜雪漪平静的收回视线,颔首道:“陛下,臣妾想说的都说完了,至于怎么处理,臣妾全凭陛下处置。”
沈璋寒略一拂手,不欲多看丽美人一眼:“赐毒酒,尸身就不必入妃陵了。”
丽美人被拉下去的时候还是又哭又笑疯疯癫癫的模样,姜雪漪冷眼瞧她,便知道即使陛下不赐她一死,她也是活不了了。
高傲自信了一辈子才发现一切都是空中楼阁,笑话一场,这种滋味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若是姜雪漪有朝一日发现她的亲人待她所有的关爱都是假的,她所在意并为之努力的一切都是空话,那以她的性子,恐怕会比丽美人更决绝。
虽说从小她就不喜欢陶家人,不喜欢他们眼睛长在头顶上,不喜欢她们咄咄逼人,更不喜欢陶姝薇和陶姝妍入宫后屡屡挑衅,可如今眼看陶氏高楼榻,想明白陶姝薇为何而死,再亲眼看着陶姝妍奔赴黄泉路,她还是觉得感慨。
世事难料,事易变迁,有那样藐视亲人通敌叛国的父亲,丽美人和陶贵人的一生也是唏嘘。
如今陶家注定是要被清算了,姜雪漪倒真的好奇起来,究竟父亲和陶尚书之间有什么恩怨,才让陶尚书如此痛恨,事事针对。其实她也不是第一次好奇了,早在姜雪漪在未入宫之前就曾问过父亲到底是什么缘由,只是父亲回答都很含糊,约莫是不愿意让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听这些。
现在时易世变,她也能知道真相了。
殿外的声音渐渐远去,直到听不见了,沈璋寒才赞赏了几句办事得利的禁军,抬手命令殿内的人都退出去。
等人走尽,才听陛下问:”被边夷人刺杀之事你为何不告诉朕?这么大的事,朕却刚刚才听说。”
姜雪漪愣了一下,敛眸轻声:“昨日事态紧急没能来得及告诉陛下,其实臣妾原本也是猜测,直到今日看见丽美人才能确定。”
“丽美人和当初的陶贵人针对臣妾不是一日两日了,若真有人存心想要臣妾死,她们的可疑性必然首当其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