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秀儿转身要走,顾清晏却一把拉住了手腕,看着她,眼中只有关切,没有戏谑,
“晚上为何睡不着?”
胡秀儿自己也不知道,自然无法回答。
顾清晏又问,“可是因为连日杀敌,心中烦闷?”
顾清晏记得很清楚,胡秀儿第一次杀人是在西山县河边树林,他赶过去时,她浑身是血,两眼空洞洞的,一片茫然。
看到他走近,眼神才开始聚焦,然后就哭着冲他喊,“晏清河,我杀人了。。。。。。。”
那个场景顾清晏永生难忘,每每想起都忍不住心疼。
顾清晏很清楚,胡秀儿厌恶杀人,只要不是生死关头,哪怕是敌人,她也下不去死手。
她对生死有着很强的敬畏之心,笃信因果报应,时常去庙里烧香。
可她却替他上了战场,来了边关,一路拼杀,护送着运粮队伍走到了现在。
从没有过半步退缩!
顾清晏想到这些,只觉得心口滚烫,忍不住想抱抱她,摸摸她的头发,拍拍她的后背,让她稍微放松些,轻松些。
告诉她别太紧张别太累,万事还有他。
可他不敢,他摸不准她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只知道卖惨没用,装傻也没用,她抗拒他的靠近。
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叫嚣,抱一下怎么了?
大不了再被她打一拳!
好女怕烈男,你就缠着她不放,她总不至于把你给打死。
心里痒痒的很,觉得她皱着眉头的样子都格外好看,想靠近她,触碰她的念头在脑海里疯狂叫嚣。
却只能更加用力撑着地,哪怕指尖都深深陷入了草地泥里,隐忍的肋骨都有些隐隐泛疼,终究也没敢动一下。
他怕真把她惹恼了,她跑了,再躲着不见他怎么办。
顾清晏垂下眼温声道:
“杀人杀多了,心中烦闷是常有的事,我带兵屠了宁乡城后,一连两天都睡不着觉,特别累特别困,可躺在床上就是睡不着。
后来,我就去练武场上,跟人打了一晚上,最后精疲力尽倒在地上,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你要是实在心里烦闷,要不,我陪你练练?”
胡秀儿看着顾清晏,说起往事时他的神色非常淡然,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一般。
可他越是这般,就越让人看着难受。
谁都不是一下子就变强的,她在东河镇第一次遇到土匪,第一次杀人时,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现在,来再多的土匪,她都不怕。
因为她知道自己打得过,跟那时候的她相比,她变强了很多。
但是这个过程,很痛苦,很煎熬。
她到现在也没办法习惯手上沾满血的黏腻感,杀人杀多了会不由自主犯恶心。
那跟杀猪不一样,杀猪的时候被溅到再多的血,她也不会犯恶心。
因为她心里很清楚这是猪,养来就是要被杀的,就是要被吃的。
可人不一样,看着活生生的人被自己砍翻,血流满地的滋味,不好受。
但她又不得不杀人,不得不让自己变得更强更厉害,杀更多的人,才能彻底结束战乱。
才几天,她就有些受不了了,很难想象顾清晏这么多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战乱?
他们什么时候才能不用再杀人啊?
胡秀儿不说话,顾清晏心里便有些忐忑,难道知心好友这条路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