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凌云快速不易察觉地抹了下泪,装作洒脱地笑了:“没想到你家殿下还是不信任我。没事,是我的问题。如果我没有被皇后骗,这一切误会都不会发生。”
杨不易擦了擦眼窝继续叙说到了庆安国后的事,常如松当场悔婚、常慕远大闹宫廷抢走叶文月一事,都与叶长洲所言不差。
薛凌云一心想要知道常辰彦和叶长洲发生过什么,便问道:“你着重说常辰彦父子的事。”
提到常辰彦,杨不易立即想起他强逼叶长洲吃羊肉一事,哽咽着将农人们转述的当时场景一字不落地讲给薛凌云:“呜呜呜……殿下从不食荤腥,被常辰彦逼着食用那么多羊肉,回来就一病不起,当夜就发烧了,病了好几日才好转些。”
薛凌云听得眼里暴起怒火,“砰”一声一拳捶在地上:一个从不食荤腥、在家宴上被迫吃一点荤腥回去就回吐得昏天黑地的人,被强迫着摁在羊肉上,嘴里塞满羊肉,吃进去又吐出来,吐出来又被塞进去。堂堂大盛皇子,竟受这等骇人听闻的奇耻大辱。薛凌云只觉得胸腔内要憋炸了,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气,凄厉低吼:“狗贼!”
杨不易见他双眼弥漫着红血丝,深黯的眼底充满了愤怒,顿时被吓到,小声怯怯地喊道:“世、世子爷,您没事吧?”
愤怒像一条毒蛇一口咬重薛凌云的心,释放出让人发狂的毒液。他声音在黑夜中听起来像沉闷的滚雷:“我没事,你继续说。”
杨不易有些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说道:“殿下稍好些后,就命小人每日出去寻常慕远的下落,一定要小人联络上他。但接连几日,小人都一无所获。后来常河山父子要殿下带着酿酒师去城郊酿酒坊交流酿造工艺,小人跟着殿下的车驾出了破神庙,就与殿下分开了。后面的事,小人就不知道了。”
看来除了叶长洲,没人知道当天那酿酒坊内的露台上究竟发生了何事。可那人狡猾如狐狸,休想正面从他嘴里套出当天真相,要想知道事情真相,薛凌云还得另想办法。薛凌云收了心思,起身拍了拍杨不易的肩膀,轻声说道:“今夜我找你聊天的事,不许告诉你家殿下。”
杨不易何等聪明,连忙说道:“小人绝对守口如瓶,就跟那晚殿下去月牙巷那样。”
这小子还挺上道,薛凌云冲他勉强一笑:“天亮,别踢被了。”说完转身进了大帐。
叶长洲睡得十分香甜,连姿势都还是薛凌云离开时的样子:侧身而眠,手放在脸侧,幽暗的夜灯下,只隐约看得到半张清秀的脸,也是隐藏在阴影里。薛凌云爱极了他现在的样子,上床凑过去,那人的头便十分习惯地抬了下,薛凌云的胳膊便穿过他脖颈,由他枕着睡。
同床共枕多个日夜,连睡觉的默契都培养出来了,可是叶长洲,你何时才能才能真正信任我?薛凌云抱着他的身子,手绕过去轻轻抚摸着他的胸膛,能感受到薄薄的衣下微微的心跳。
若不是询问杨不易,薛凌云还不知道叶长洲果真误会自己不要他了,更不知道他被人像狗一样揪着头发强行逼喂荤腥侮辱。
薛凌云的心在滴血,他想要的不是冷静自持的君主,他想要的是一个知心交心、不隐瞒他任何事的亲密伴侣。
摸着叶长洲鼓动的心跳,薛凌云只觉得自己离那一步还很远,或许远到这辈子都无法取得叶长洲的信任和依赖。
罢了,怀里是个心怀鸿鹄志之人,赵婆婆教他那些为君之道,他便不可能全身心信任谁。谁叫自己喜欢上这样的叶长洲了呢?
不过对于侮辱过他的常家父子,包括常如松,薛凌云一个都不会放过。下半夜是人最困倦的时候,薛凌云打算趁着这时候进宫打探一下情况。他一个人行动利索,加上轻功卓绝,天亮前一定能回到营地。
薛凌云悄然起身换上夜行服,回头看了叶长洲一眼,还是不放心,去小案就着昏暗的灯火给他留了一张字条:我去雁鸣城打探一番,很快回来,勿念。落款:景纯。
放下字条,薛凌云黑布蒙脸,轻轻撩开帘子,见杨不易也睡着了,便从他身边跨过,纵身一跃三丈远,随即几个纵落消失在月色下。
薛凌云轻功盖世,只身一人无拖累,几十里路的距离难不倒他,在人最容易犯困、守卫最为松懈的寅时末到达了皇宫。
有了上次的经验,他轻车熟路到了主殿,揭开瓦片往下一看,只见常河山竟穿着庆安国龙袍,坐在龙椅上低声和一个身着铠甲的将领低声说着什么。
因为主殿太高,薛凌云凝神屏息也听不见常河山在说什么。那将领听完立即跑走了。殿中站着几个侍奉的下人,却没见常如松父子。待那将领一走,常河山立即伏案提笔写着什么。
片刻,又一个身着铠甲的将领进来,抱拳低声说道:“王爷,京营其他部已经全部被打退,只有西京守军与我们的人正在城北胶着。据探子来报,各部落和四境守军正在快马加鞭赶来京城。弟兄们伤亡惨重,只怕坚持不到大军压境!”
常河山日夜不息,即便拿下雁鸣城他依然很头疼。整个庆安国各方势力都不认同他,只要一天拿不到传位昭书和玉玺,他就一天不得安宁,早晚会被勤王的势力淹没。
常河山一个头两个大,疲惫地站起来晃悠了两下,连忙用手撑着书案,无力地对那将领道:“集中城中辎重和粮草,保证守城将士的军需。另外派出斥候继续打探,摸清敌方到底有哪些人,兵力各有多少,到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