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下人紧握着餐盘,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谢书群刚一推开门的时候,屋内就传来谢道韫的怒吼,紧接着一个玉瓶便飞了出来,只是玉瓶还未到谢书群眼前就被副使击落,咣当一声跌落在半路。谢韫道猛地回头,他乍一看到门口的谢书群和黑衣副使瞳孔猛地一缩,人都是欺软怕硬的,那日副使杀气腾腾而来,谢书群慢条斯理地把他全部架空,身边所有人都是叛徒,自己的一举一动全然在对方眼中的惊恐至今难以忘怀。“逆子,逆子,你这个逆子。”谢韫道心中的愤怒很快掩盖住了一闪而过的恐惧,站起身来指着他连声呵斥道。他已经被关了半月之久,每日只能囫囵于屋中,连在院子中行走后面都会跟着无数人,这个院中他已经见不到一个自己认识的人,留在这里看守他人皆是面色冷漠,寡言少语的男仆,连一个貌美之人都没有,单凭这一点就已经让谢道韫格外恼火。“我是你父亲,你竟敢这样对我,等我出去,我定要你好看,让你们全部人都好看,让你母亲跟我说话,定是她唆使的对不对,她素来善妒,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泼妇,平日里对西苑不假颜色,每次都夹私报复,这次竟让史家派人来羞辱我,史家那个徐盈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介书生,与我提鞋都不配,也敢教训我。”他对着谢书群破口大骂,毫无平日文雅风范,保养得益的胡子因这半月的软禁生涯变得邋遢起来,看上去越发的落魄不堪。“不要以为榜上太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抱错大腿了可别哭着找我……”谢书群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自己的父亲,那双眼睛毫无愤怒之色,沉默深邃比之夜空还要深远,他一向不喜于色,沉着冷静,宛若古朴宝剑藏于匣中锋芒不露,而这半月来他变得更像一把出鞘的宝剑,刀锋锐利,触之见血,见之发寒。此时,他注视着自己的父亲,就像是注视着一个失礼的陌生人,无情淡然漫不经心,被这样的视线注视久了,久而久之再多的话就像是被一双手扼住喉咙不敢说话,谢书群只觉得浑身一阵恶寒,视线猛地一撞到谢书群,口中所有恶毒的话都被人强硬地按了下去。“说完了。”谢书群在他沉默之后踏进屋内,他就是这般随意站着,这间昏暗凌乱的屋子被衬得越发不堪,他笑脸盈盈的脸庞在烛光照耀下显露出来,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清晰可见。“你若说完了,我便开始说了。”谢书群在满地狼藉中寻了张椅子,慢条斯理地坐了下来。“说什么,我不听,滚出去,不孝子,畜生,你娘真是教的好……”他的这般态度激怒了谢韫道,他像是一只困兽在牢笼中焦躁地踱步,隔着长长的一条距离于驯兽师张牙舞爪。“母亲是史家大小姐秉承家风,史公乃当世大儒,徐师曾白鹿书院院长,父亲还请慎言。”谢书群淡淡地打断他的话,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脸上带笑地说着。谢韫道一触及他冰冷的视线,打了一个哆嗦,他咬着牙恶狠狠地想着:果然是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吃着谢家的,用着谢家的,史家不过是他外祖父,竟然敢让史家爬到他头上。“父亲不必心中腹诽,我今日来不过是来询问一事的。”谢书群揉了揉脑袋,直截了当说道。谢韫道强撑着坐了额下来,冷笑道:“你谢同光不是很厉害吗,还需要问我什么事情,我身边都是你的人,你想要什么还会不知道,真是天大的笑话啊。”谢书群闻言笑了笑,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丝毫没有障碍地接了下去:“你说得对,也是我想岔了,风花雪月,宵小诡计才是你的本事,这等布局缜密,雷霆一击的也确实不是你能做的。”谁也没想到一向克己复礼的谢家大郎君竟然可以用轻柔的口气说着恶毒的话,谢道韫气得直接上起来要冲上来,谢书群身后的黑衣副使手中剑鞘寒光一闪,骇得他僵在原地,面色潮红,身形僵硬。“不过来也来了,告诉你也无妨,谢嫔怀孕了。”谢书群放下手,看着谢韫道笑说着。谢韫道先是一怔,然后心中一阵狂喜,最后喜悦被愤怒所代替,他瞋目切齿地等着谢书群,喘着气。他想脱离太子太久了,太子对他这个外祖父丝毫没有恭敬之心,谢家完全没有一个国丈的尊严,甚至被时于归厌恶摒弃,活成了长安城的笑话,可谢家没有退路,如今皇子中各有各的倚靠,他原本找了大皇子,大皇子也答应地好好的,没想到没多久就反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