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南枝不得不再一次敲了敲桌面,这才止住了柳刺史滔滔不绝的唠叨。“不匹配。太子与柳家,文荷会受伤。”“可圣旨已经下了,南枝,此时已成定局,且你也要听听母亲是什么打算,母亲对文荷婚事一向把控得紧,一月前来信还说相中了左长史家的嫡幼子,之后便一直没了下落,想必长安城有什么变化。”柳闻道看着自家夫人认真说着。战争之地的河南道刺史长得颇为清秀儒雅,嘴角带笑,穿着紫色圆领袍,斯斯文文的坐着,此时,他文弱秀气的手指搭在柳南枝手腕上安抚地拍了拍。“长安你不必去。”柳南枝注视着那只手,左手握着腰间剑,皱眉说着。“荷儿婚姻大事我如何能不去。”柳闻道大惊失色。柳南枝抿着唇不说话。她本就是不善言辞,自小沉默寡言,这一点与柳文荷性格颇为相似,及笄之年选择从军,动手大于说话这种边关生涯的习惯更是加剧了这一情况。“他们会笑你。”她顶着柳闻道炯炯有神的视线,闷闷说着。柳闻道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眨眨眼看着柳南枝无奈地说道:“他们笑他们的,与我们何干,不过是一个姓氏而已,我入赘你柳府,冠你的姓氏,没吃他们家的米,没喝他们家的水,也没使他们家的钱,理他们口舌做什么。”柳闻道原先不姓柳,是前任殉国的河南道青州知府岳如海的长子岳闻道,早年便和柳家相识相交,后青州沦陷,父亲战死,柳家殉国。他未及弱冠之年临危受命,组织疏散青州民众,护送他们一路向西避去,最后退到河南道腹地冀州,等待救援,等来顾老侯爷后,两人一文一武,一个骁勇善战,一个谋略得当,把来势汹汹的高丽句逼到莱州以东,没想到塘报失误,最后老侯爷殉国,后又等来圣人亲至,最后被封为河南道刺史。至于入赘之事更是简单,他本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姓氏在他眼中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更何况这种东西和自己喜欢的人撞上,更是不值一提。柳南枝少年失父失兄,当年又孤身一人来到河南道,性格冷清沉默,十天半个月不说一句话,他之前对她颇多照顾是因为柳家缘故再后来便是慢慢陷了进去。大抵情字自古令人疯狂,他为了消除柳南枝心中的不安与迷茫,主动去了长安城求见老夫人,要求入赘,改了姓氏,娶了柳南风。沉默的柳南枝斜了他一眼,直接说道:“我不喜欢。”柳闻道一直含笑的嘴角突然僵住,随即眼睛睁大,既是不可置信又是欣喜若狂,握住她的手轻声哄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没什么好说的,我让副将收拾行李。”柳南枝抖开他的手,面无表情地拒绝他装傻充愣的要求,站起来向着屋外走去。“别啊,你再说一遍啊,小枝,小枝……”柳闻道笑嘻嘻地追上去,缠着柳南枝,浑然没了在外面时的威严庄重。钦天监派人送来了太子纳采的吉时,等候多时的时于归大逆不道地趴在圣人的案桌前,看着钦天监挑出来的时候,评头论足,振振有词:“这个时间太晚了……这个有点赶……这个倒是不错,不过和端正月也太近了些……这个时间柳大将军应该还没回来吧,这个和这个倒是不错。”圣人脸色阴沉,敲了敲时于归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说道:“给我坐好,如此姿态,成何体统。”被敲了脑袋的时于归悻悻地坐回去远处,咬了口糕点,故作冷静地说着:“我是怕父皇政务繁忙,这才打算替父皇分忧的。”惠安帝嗤笑一声,显然不信,仔细看着手中时间,口气幽怨又不乏酸味:“只怕是某人去了宾州筹备家中长辈冥祭之事,你无人去找才来这里的吧。”时于归笑嘻嘻抽上去,一点都不心虚地反驳道:“父皇说什么呢,我今日就是特意来看看父皇的,儿臣来给你按按肩膀吧。”她极为殷勤地上前拍打着圣人的肩膀,动作粗鲁随意,眼睛继续直勾勾地看着惠安帝手中的时间表。“九月初一这个时间好啊,动作快些刚好可以赶在冬至前完成请期,这样过完年后就可以迎亲了,不耽误。”时于归忍不住又发表看法。“我也觉得这个不错,冬至前刚好有段空闲,你的及笄大礼也该提上日程了。”圣人看着时于归指的时间,想了片刻点点头。时于归哦了一声,突然漫不经心地说了句:“那议亲之事也是要提上日程了呢。”惠安帝画圈的朱笔还没圆上最后一笔,突然听到公主这话,手一抖差点废了那张纸。时于归眼疾手快替他握住笔,圆了最后一下,一脸讨好地看着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