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殿来的人果然是芳姬,芳姬还未见过这么大的世面,哆哆嗦嗦跪下话都说不全,她眼眶通红,纤细的身子抖个不停。“你且莫怕,只管回答便是。”陈大夫摸着胡子洋洋得意说道。芳姬颤巍巍点头,不敢多说。“这可是侯爷小妾。”芳姬小心翼翼地应下。“侯爷与顾侍郎可有冲突。”陈大夫继续询问。芳姬点了点头,沉思片刻颤巍巍回道:“东西两苑甚少交流,侯爷不喜顾侍郎,顾侍郎也不轻易踏入东苑。”顾明朝低下头不言不语,长长的睫毛盖住他漆黑的眼珠,面上笑意微敛,看上去比平日要冷漠些。时庭瑜站在前面,担忧地看了一眼顾明朝。陈大夫露出志在必得的笑意,他斜了一眼顾明朝,冷笑说道:“这包药可是你给我的。”他晃了晃手中的药包,众人的视线集中在他手中,随即又都看向瑟瑟发抖的芳姬。芳姬咬着唇,感受着众人嫌弃又探究的眼神,强忍着羞耻,最后看了一眼顾明朝。“我……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芳姬怯生生地说着。众人议论声渐起,陈大夫笑容一僵,上前一步,俯下身来咄咄逼人继续质问:“你别怕,这东西明明是你托侯府管家送与我,说是顾明朝下的药,要我为你主持公道,现在如何不知道,若是怕有人公报私仇,你且安心,他不会再有这个机会。”芳姬被他凶狠的眼神吓得跌坐在地,脸上淌下泪来,楚楚可怜。“我……呜……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从未交过东西给你。”芳姬哭得梨花带雨,“顾侍郎平日里虽与侯爷关系不好,但如今侯爷生死未卜,也算近身侍奉,如何会给侯爷下药。”陈大夫面露震惊之色,还想逼问,就听到有人嘲笑道:“一边说人严刑逼供,一边自己做着这等事情,陈大夫好歹也是银青光禄大夫,文人做派怎么也行这等事情。”“胡说八道,无耻……”陈大夫被气得破口大骂。“放肆!”王顺义见他污言秽语,厉声呵斥道。陈大夫怔住,一脸惊慌,连忙下跪认错。殿内只有芳姬的抽泣声,声音不绝如缕,圣人听得头疼,便挥手示意把人带下去,他揉了揉额头,看着底下朝臣,国之栋梁,轻叹一口气。“各位爱卿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五行之属三千,而罪莫大于不孝,顾侍郎熟读经书,不会这点道理都不懂的。”圣人这话就算替顾明朝把这事亲自掀了过去,杨沛祁袖中双拳紧握,紧咬牙关。为了今日他已经把所有暗线都曝光了,为了击杀郑莱等人动了东宫的人,为了扳倒顾明朝和王家做了不少生意,得到芳姬这条暗线,没想到竟然全都是鸡飞蛋打,毫无作用,他如何不恨。“不过今日有一事倒是让朕大开眼界,一个光禄大夫都有人来找他告状,一个洛阳刺史都有秘密途径得知东宫事项。”圣人语气叵测,意味不明地感慨着。圣人忌讳,卧榻之前不容酣睡。“圣人,微臣也有一事要禀告。”顾明朝跪下说道。时庭瑜眉头一皱,看向顾明朝,突然反应过来他的意图,脸上露出着急之色。杨沛祁则是眼皮子一跳,心中冒出一丝寒意。惠安帝语气不善,冷冷看去:“顾爱卿所说何事。”顾明朝磕头拜道,不惧冷冽的目光,坚定说道:“微臣检举杨家私造兵器,拐卖人口,囤积粮食,大肆敛银。”随着他一字一字说出,圣人目光越发冷淡,朝堂众人连基本平和的表情都绷不住了,看向正中间的顾明朝,皆露出惊惧之色。“恐有造反嫌疑。”“放肆!”圣人怒吼之声惊雷般响起。朝堂跪倒一片,杨沛祁头晕目眩,时庭瑜也一时心乱如麻。谁都看得出圣人对于洛阳之事避而不谈,不是起了息事宁人之心,便是打算容后再说,连太子,连王家都已经选择沉默,只有这个本就一身腥的顾明朝像一把利剑,毅然刺破这层欲盖弥彰的薄膜。“人人都知道顾闻岳是个畜生,可人人都要顾侍郎忍让,真是笑话。”时于归坐在椅子前,面无表情地嘲讽着,“自己做不了非要强扭着别人去。”立春站在一旁不敢说话。“大庭广众白白作践人家,这就是大英栋梁,父皇也是糊涂。”时于归也是气极,连圣人都骂。她心疼顾明朝,心疼这个从小便受尽苛责的人,人人都在逼他,最后连他自己都好像要被他们说服,他是淤泥中盛开的莲花,人心向上,阻力向下,他能向阳而生靠的都是自己。那些人凭什么站在岸边肆意嘲讽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