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的时候丽贵妃还是盛宠无双,可刚入夏没多久杨家就倾覆了,丽贵妃连棺材都入不了皇陵,至于在多事之秋倒下的谢家,即使只牵连嫡系一脉,但余下之人即使经过十几年的沉浮只怕再也起不来。原本热闹喧嚣的长安城在今年按理应该喜庆的圣人五十千秋的日子里一下子落寞下来,高门大族好似嗅到了不祥的预感,个个夹紧尾巴做人。“大郎,走吗?”仆人站在寒风中哆嗦几声,小声问道。莱明收回视线,心中翻过几个心思,钻进马车内,过了片刻才说道,“去崔府。”“方思啊,上来,老夫与你有话要说。”顾明朝要离开的时候,盛潜掀开帘子,眼皮子都不抬一下,随意说着。有人侧目看过来,一看到盛潜的侧脸就下意识抖了一下。盛潜威名之盛,相处过的人都能领教一二。顾明朝见状只好上了盛潜的马车。盛潜马车暖洋洋的,他拿起那壶温了许久的茶亲自为顾明朝斟了一杯。“晚辈自己来。”顾明朝眼皮子一跳,立马去拿茶壶,谁知盛潜转了个弯,把茶壶重新放下。他拖着嗓子,一口气好似掉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慢吞吞地说道:“哪敢劳烦顾侍郎。”顾明朝头皮发麻,他自小师从盛潜,可谓是极为了解自己这个师傅的脾气,一般他这样阴阳怪气地说话,十有八九是顾明朝惹着他了。“方思尚幼,还请老师多多指教。”顾明朝多年经验,立马先低头道歉。盛潜抱着手炉,微阖着眼,波澜不惊的回了句:“顾侍郎前途无量,哪里需要我这个一脚踏进棺材的人指教,只怕老早就想着一掌拳脚了,嫌弃老夫碍事了。”顾明朝立刻把这一个月里和盛潜有关的事情全部细细想了一遍,到最后只发现可能是昨日询问张武的事情触了逆鳞,立马端正态度,认真说道:“老师严重了,昨日询问张武一事也不是故意瞒着老师,不过是一个无端猜测这才没有细说,本打算回刑部与老师详说。”盛潜掀了掀眼皮,看了眼眉目柔和的顾明朝,若他能称得上一声老狐狸,顾明朝便是十足十的小狐狸,他教导方思多年,恨不得把一身本事全部交付给这个老友后辈,让他平安长大,一帆风顺。“少给我油嘴滑舌,若是我不叫你上来,只怕你又要等事情尘埃落定的一天才与我说。”盛潜冷哼一声,神情不悦。顾明朝笑说着,眼角弯弯,黝黑色眼珠闪着温润的光泽:“此事确实有需要老师的地方。”盛潜垂下眸子,又恢复了平日里波澜不惊的模样,淡淡说道:“我知你要问我什么,我对张武的印象,除了此子才智过人,能堪重任外,还有一事当时引起我的注意。”盛潜为官六十载,弱冠之年便入了朝堂,直到今日他能遇见的青年才俊并不再少数,单单是每三年一次的科举时,他十几次担任主考官,能遇见的惊艳绝伦的少年多如毫毛,可他昨日听到张武的名字时一点都没有犹豫,反而是脱口而出,可见此人确实在他心中有一定位置。“我就知道你要问我此事,我昨日连夜看了下档案,你还记得王申吗?”盛潜幽幽问着。王申?顾明朝神情一凝,王申这人出现在他面前是因为乐浪公主一事,因公主掀开他的□□,从而发现这位给乐浪公主架马的易容车夫竟然是逃窜多年的江洋大盗。可奇怪的是,此人海捕文书与最后归档的画像竟然完全不一样。“你还记得王申为什么被抓吗?”“先是杀了村中一个瘸腿老叔,然后在同州一乡绅家里盗窃金银十万两,最后在江南道台州彻底消失。”“这个案子当年本不是我办的,办案的人你也认识是陈侍郎,陈侍郎资质平庸,耳根子软,没主见,胜在耐心极好,做事仔细,当时刚刚上任侍郎一职,一开始便接到这个案子,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又一心想做得体面,便亲自去了河南道登州山岭县。王申此人在家乡风评不错,铺桥修路,一直不曾与人发生纠缠,倒是那个瘸腿老叔,外人对他怨言颇深。”这事要从修水车开始说起,小山林子村地势高,土地贫瘠,要种地就要从山下挑水上来,王申是外地人,有是个做小本生意的,像融入这个村加上身边略有小钱,想着照拂乡亲就自己出钱打算修个水车从山下打水来,这本是一个好事,奈何水车的要经过一个懒汉家门口。懒汉人懒心思坏,仗着腿脚坏了非要王申给他十两银子才行,两人发生过不少冲突,最后在一个雨夜两人再一次发生争吵时,王申失手捅死了瘸腿老叔。后来村中不少人为他求情,县太爷网开一面,只是在衙役缉拿他的时候,不知为何突然暴起伤人,之后家中发生无数黄金与尸体,这事才一层层上交到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