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秋来的太真早,秋风瑟瑟,总觉得不是好兆头。”香姨娘捋了捋被吹乱的秀发,喂了顾闻岳一口水,擦这他的嘴角笑说着。凉风习习,树叶沙沙作响,香姨娘穿着桃红色襦裙,裙摆迎风飘扬,被衬得美得不似凡物,即使心中愤恨如顾闻岳也不由再一次看痴了,只是他还没心碎多久,只觉得眼前一黑,原本盖在腿上的毯子罩住他的眼睛。“好久不见。”这是一个顾闻岳从未听过的男人声音,带着少年的清亮,他似乎有点急迫,声音含在嘴里。黑暗中的顾闻岳睁大眼睛,心中突然气血翻涌。“八郎哪里的话,早上不是刚刚见过了吗?”香姨娘依靠在栏杆上妩媚地笑着。出现在凉亭中的陌生男人正是早上刚才顾府离开的温旭松。温八郎君向来特异独行,从不穿时下流行的文人圆领袍,而是效仿前朝风流人物,罩着宽大外衣,大袖翩翩,头戴纶巾,脚上穿着木屐,举手投足间风流肆意,嬉笑人间。他一向游走于女人之间,游刃有余,从不见局促羞涩之情,可他今日站在凉亭外,抬头看着凉亭中的艳丽女子,往日里口若莲花的技能瞬间消失不见。“不一样的。”他低下头重复了几遍,这才继续说道,“我不知那个庸才来找你的,我找了……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了你许多年。”香姨娘注视着台阶下的翩翩少年郎,有些恍神,记忆中有些天真的小孩一眨眼就像柳枝抽长一样这般大了,初见时那人还是一个小古板,整日说着教训人的话,没想到如今站在她面前的人,眉宇带笑,风流倜傥,游戏人间。这人说找她许久,可她这些年来一直听到的都是他流连青楼红馆的消息,今日抱着暮春楼的飘飘,明日载着鸳鸯阁的盈盈,一掷千金博佳人一笑,快马加鞭送千金荔枝。哪一桩不是长安城津津乐道的美事,即使她身居内院不得外出依旧有所耳闻。“八郎真会说笑。”她用团扇捂住脸,柔媚的眼尾眨了眨,似小刷子一般把眼底的湿意全部逼了回去。“你别听外面人胡说,不是这样的,你……我……她们都是假的。”香姨娘看着那人急得额头冒出汗来,蓦地有些心软,这人的性子倒是没什么变化。“奴家听不听有何关系,本就是与奴家无关紧要的事情啊。”温旭松闻言原本局促的脸瞬间扭曲起来,他目眦尽裂,狰狞极了。“那郎君说说,与奴家有什么关系呢。”香姨娘露出的眼睛嗤笑道,完全不怕火上浇油地刺激着他,“奴家是顾府的姨娘啊,郎君您可是温家的八公子,云泥之别都是说轻了,我们这样的人怎么会扯上关系呢,所以八郎还是走吧,莫在奴家这里消耗您的春宵一刻呢。”温旭松拳头紧握,上前一步牢牢抓住香姨娘的手臂。他看着眼前大眼魅惑的人,她的样貌停留在多年前的记忆中,少了些少女天真多了些女子的妩媚,明明是熟悉的样貌可此时却又陌生极了。大概是温香从未在这样看过他,好似一个陌生人。树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提着灯来了。香姨娘微微叹气,未被钳制住的手轻柔又坚定地掰开温旭松的手指,冷冷说道:“顾明朝可不是好相与的人,你是明白的。别连累我。温、旭、松。走!”那掰开他手的手指明明毫无力气,软若无骨,却像石头一样一下又一下地砸在他心中,让他疼痛欲裂。那声音越来越近,似乎要穿过树林来到凉亭内面前。黑暗下的顾闻岳眼底闪现出兴奋的光芒。温旭松深吸一口气,离开前再一次看向依靠在一旁的香姨娘,她神情冷冽毫无温度,低着头不知再想些什么。“香姨娘,怎么在这里。”蒙楚带人走到凉亭外,疑惑问道,他视线看向一动不动的侯爷,见他眼底通红,满脸愤恨。香姨娘手中抱着毯子无奈说道:“想着今日天色不错带他出来吹吹风,大夫说躺久了不好恢复。”这话蒙楚自然是不信的,但他皱皱眉又挑不出什么错来,只好转身告退。顾闻岳脸色涨红,眼睛疯狂抽搐,浑身都在叫嚣要打死这个贱人,可偏偏连个手指头都动不了。香姨娘迎着秋风站了许久,冷到她手指发麻,眼睛发涩,这才木着脸重新站在顾闻岳面前替他盖上毯子,摸了摸他的脸颊说道:“脸都吹冰了,回……”“噗……”那张娇媚的脸上被吐满了血迹,顾闻岳眼睛通红地看着香姨娘,嘴角微微抽搐,一直动不了的嘴蠕动两下。香姨娘就这样站着,看着顾闻岳,血迹顺着她脸颊滑落,眼角似有血泪流下,触目惊心,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