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城门口大乱,如今已然是进入盛夏的节奏,尸体腐烂程度惊人,即使一直冰镇着也散发出难闻腐朽的味道。巡防司刚好带队巡逻到这个地方,领头的是指挥使周亮臣,周亮臣可是正正经经的太子手下人,郑莱大将军的表亲戚。他见城门口有动静便主动上前询问,一看到躺在地上的尸体,大惊失色,惊呼道:“这不是洛阳折冲府的右果毅都尉海山吗?”这话一出原本热闹的城门口瞬间安静下来,海府管家腿软得根本站不住,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这番模样如何不让人心中起疑。周亮臣目光一凝,厉声呵斥道:“好大的胆子,谋害朝廷命官,来人,拿下。”海府管家连连摇头,惶恐无依地看向众人,所有人都避开视线,他哆哆嗦嗦地说着:“不关我事,不关我事。”巡防司士兵动作强悍野蛮地揪起瘫坐在地上的人,又把地上腐烂的尸体抬起来放回冰棺里,连人带马车,跟在周亮臣身后向着巡防司衙门走去。京兆府尹被圣人钦点为钦差去了南边勘察事务了,如今的主事的是少尹。少尹倒是个中立派,胡子一大把,面容刻薄严肃,不笑时嘴巴紧抿,看上去格外不好相处。因为秉性刚正不会讨好人,当了一辈子的少尹,办案倒是有些手段,毕竟从地方知府升上来的实干派。海府管家海富贵哪见过这种威武阵仗,一旁是模样可怕的尸体,两边是身形高大的卫兵,再加上家主也没交代碰到这样的时候如何说话,被少尹几下威逼利诱,挨了十数下板子,又哄了不少好话,最后被如此多的人围观,连打带吓的身心皆受到暴击,便跟竹筒到豆子一样把知道的事情全部都吐了出来。少尹听这话越说越不对劲,牵连出自家主子不说甚至说出了杨王两家,哪怕耿直如他都觉得不好继续说下去,连忙拍了几下惊堂木,宣布退堂,择期再审。海富贵被人拖下去的时候,少尹的榆木脑袋难得察觉出一丝不一样的感觉,赶紧叫来周亮臣,细细问着他事情经过。周亮臣也实在,爽快说道:“我也不知道会碰上这样的事情,今日我按时去城门口巡查,看到城门口都是人围着,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便上去看看,哦,少尹问我怎么认识海都尉的,也不是认识,去年年底大比武的时候有幸交手过,武功厉害,手中的佩刀奇怪又锋利,刀啊?刀我没见过啊,不知道,不知道,我真是刚好路过,少尹不信可以去问问兄弟们,我们每日大概都是午时左右去的巡到城门口。”少尹见他态度爽快,一点破绽也问不出来,又思索着周亮臣平日便是这等利索模样,小年轻人说话直白,有一说一,这事一查就能查得出来,确实没必要说谎,便想着也许是自己多疑了,虽然最近妖风阵阵,也不一定每道风都是妖风。他挥手示意周亮臣退下,周亮臣也不多话,行礼后便直接走了,半点留恋也没有,这一举措更加坚定了少尹的想法,不然如今府尹不在,若真的是上面神仙打架,没理由不唠叨唠叨他这个土地爷。周亮臣一脸正直地出了大门,面不斜视,只是等他刚拐过影壁前的小走廊,脸上无私光明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他左顾右盼见没人看着,长呼一口气,拍拍胸脯,小声感慨道:“顾侍郎真的神了,少尹问什么都能猜出来。”海召还未收到消息时,杨沛祁便收到这个消息。他听到消息大惊失色,手边洛阳的信报还没看完就听到今日城门口的事情,后槽牙差点咬出血来。洛阳潜入一伙武功高强的不明人物,至今也没查出来是哪派的,他战战兢兢许久,没想到一事未平一事又起,海山的尸体被人发现了。海山是折冲府的人,名义上直属于圣人与太子,不受地方号令,折冲府将领只有年底述职时才能回来,无召入长安乃是大罪。如今海山不仅无召入长安,现在更是在长安城内身故,这事只要捅到圣人面前必定是要彻查的,到时候拔出萝卜带出泥,杨家定要受到牵连。“海召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没用。”杨沛祁脸色狠厉,狠狠地拍了下桌子,又气又急,怪不得早上一起床便听到乌鸟在树上叫,果然没有好事。“舅舅。”杨安推门而入,他是从鸿胪寺匆匆骑马而来的,他一进屋内,里面已经坐了不少杨家幕僚。“安儿来了,坐吧,事情想必也听说了一点,人都齐了,来福,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一遍。”原来杨沛祁也不放心海家办事,一大早便让人跟着,仔细盯着海家装尸上马车,一步步走到城门口,没想到见证了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