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时于归一出宫便让立春去书铺买最新的红杉记,红杉记半月一本,这个时候应该出了最新的一版,奈何立春走了大半个长安城都是说三迦真人封笔不写的消息。其实这事也属平常,毕竟写话本是个体力活和脑力活,好比如很多人挖了个坑,有些人填土,有些人施肥,只有少数人可以把树苗种成参天大树。没个首尾的话本遍地都是。可偏偏这个红杉记实在太火了,从言辞到故事,每一样都带着恰到好处的绝妙,不少人猜测三迦真人应该是个大才子,人人追捧,连盗版书籍都漫天飞。如今传出红杉记不再写的消息,谁受得了啊。谁都受不了啊,时于归更加受不了,作为最忠实的爱好者,她郁闷地在案桌上疯狂拍桌,气得不行。顾明朝进入屋内的时候,正好听到时于归抽抽搭搭地对着立春下着命令:“去,找人把买盗版的摊子都掀了,理由?没有理由……不如就天太热了吧。还有务必把三迦真人本人找出来,呜呜,我要把他绑在桌子上写。写不完不准休息,呜呜呜,我太难过了。”立春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毕竟时于归这次是真的难过。她向来疼公主,自然受不得她露出这样难过的样子,不过这样的命令闹出去,只怕明天太子殿下又要气得多喝两盏安神茶了。“顾侍郎来了。”立春看到门口的人,立马轻声说道。她话刚落,时于归的干嚎瞬间停止,她一抹脸,抬起头来,委屈巴巴地说着:“你怎么送人送了这么久。”顾明朝眉眼弯弯,一室光泽都敛于眼下,这一笑,把时于归满腔质问人的话都消得一干二净。“有事耽误了。”时于归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咳嗽一声,端起一杯茶,动作快到连立春都没能阻止,就往嘴里送,很快就一口全部吐了出来。——烫的!她被烫得眼泪汪汪,大着舌头想说话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气得直挥手,只觉得今天好运气都在早上用完了,不由哀怨地看向美色误人的顾明朝,又是哀怨又是可怜。立春面色大变,立刻大喊着人准备冰袋,自己哄着时于归张开嘴让她自己看看。顾明朝接过宫女递来的冰块,送到时于归面前,无奈说道:“小心点,烫到了要疼好几天的。”时于归瞪了他一眼,迁怒地想着:还不是因为你,奈何嘴巴不利索,说话都难受,只得把这些话都咽下去,委委屈屈地抱着冰水喝了几口。“泥……粗去。”时于归大着舌头把立春支走,自己大咧咧地往脸上擦,疼的她龇牙咧嘴。立春一出门,时于归便气势汹汹,倒打一耙:“都似泥。”顾明朝好脾气地连连应下,见她实在不会,便接过手中冰块,告罪一声后便仔细打量着时于归的脸。千娇白宠的公主被风刮了几下脸都得红,更别说被热水烫了一下,嘴边的皮肤瞬间就红肿了起来,小巧白皙的脸上顿显突兀。“乖,嘴巴敷敷,别说话了。”顾明朝心疼地用手帕裹上冰块,小心地放在她嘴边,手腕使力不敢用力,生怕压疼这圈红彤彤的嘴角。“立春一向仔细,必定不会把滚水放在你手边,定是你自己要求的。”顾明朝小声谴责着。时于归眼珠子转了转,一下子垂下眼,一下子又瞪着他,这模样分明就是承认了。这茶是时于归特意端上来,准备学着话本里的人打算试试隔水温冷水的玩法,这等无聊的事情,大概也只有时于归想得出来。她感受着离她极近的顾明朝,他的衣服上都是皂角的味道,香香的,暖暖的,她一边感受着嘴角冰凉的触觉,一边觉得自己耳朵发烫。她在冰火两重天中备受煎熬,心里像是一百只蚂蚁在爬,难受极了。她秉持着最后一点良知,主动把顾明朝推开,一本正经地大着舌头说着:“做死。立寸,讲。”顾明朝摇了摇头,替她喊了门外的立春,立春推门而入,时于归正襟危坐,大眼睛都不动一下:“戏。”立春明白她说了什么,便对着顾明朝说道:“昨日公主回宫后叫我们找了上次听戏的那个花旦,但今日一大早侍卫便去,但扑了一个空,说是花旦被人带走了,请人入府唱戏。”这种外地戏班子入府唱戏,一般要价高且唱戏语中多方言,能请得起的人不多,立春当时便命人排查今日长安城和长安千秋两县中大摆筵席的人家中是否有人请了花旦,但排查了都没有线索。她便又很快派人去城门口询问今日是否有马车朴素但面容娇艳,随身只有一个马车夫,没有仆役的女人出了城门,很快北城门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半个时辰前,有一个姑娘说是初到此地,先去径山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