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看到顾明朝神色各有不同,曹府管家名叫曹贵,一见到顾明朝便扯着嗓子嘶吼求饶,大呼冤枉,倒是杨大硬气,梗着脖子不说话,神情倨傲。顾明朝脸上一贯的笑意早已消失不见,精致的脸上神情格外冷淡,黑沉沉的眼珠与这等阴森氛围出奇合适,冷静又冷酷。他站在两间牢房的中间位置,垂下眼,长长的睫毛被怪异地拉长,模糊了他原本温和精致的脸颊,他抬眉,扫过两人一眼,淡淡说道:“把两人都带出来。”门口雕塑一样的卫兵手中长枪一动,两人很快被押出来绑在木架上。刑部地牢能出来的人号称不死也得脱层皮,因此刑部地牢,大理寺诏狱并称两大死节之地,也就是说无论是谁只要入了这两个地方皆是哀声震壁,血肉溃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惨毒难言之状,任谁的气节都将会溃不成军。“你竟敢……我可是杨府管家。”杨大瞪眼怒斥,他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气的,双手被绑在木架上时手指不由自主地抽动起来。曹贵吓得脚都软了,要不是被人五花大绑地捆在木架上,大概是要瘫软在地上的。刑部地牢内杨大的声音在寂静的地牢内回荡,带出阵阵回音,相比大理寺诏狱因着地位特殊,来来回回,人数众多,刑部地牢许久没来新人了,到处都是发臭发霉的滋味。顾明朝坐在两人面前,神情冷淡,那把悬挂在两人头顶的巨大的火,把顾明朝的身影拉长,长长的影子倒影在台阶上,沉默扭曲,冷漠岿然。“杨府如今的管家叫杨大,你叫什么。”顾明朝黑色深沉的眼珠看着他,平淡地说着。被他注视的杨大心中一抖,那目光宛若注视一个死物,冰冷毫无温度,把人的皮肉一点点剥离,血腥又冷漠。“我……我就是……杨……杨大。”杨大喉咙像是发不出音来,哆哆嗦嗦地喊着,原本大声的怒斥被紧绷的喉咙所压缩,余音在腹腔内回荡,说出口的只留下嘶哑地闷吼。顾明朝眉目冷淡,他打量着眼前的人,嘴角笑了笑,眼底却是冰冷一片。“你怎么会是杨大,杨府管家杨大如今正准备着丽贵妃的生辰,一株和田玉雕成的红色牡丹,稀奇又艳丽,若你是他,外面的杨大又是谁呢?”他笑说着,语气平静,说的话却是让杨大头皮发麻。贵妃生辰在即,杨公确实想送贵妃一盏牡丹花,但具体用什么材质,什么颜色都未有定论,只是模糊地说了句最好是红色的牡丹花。这事知道的不过只有两三人,断不会被外人知晓。他进来这么久,早已日夜颠倒,也不知外面是何时间,一心想着自己也算知道不少事情,杨公定当不会抛弃自己,只要自己忍住不说一切都会过去的,如今听此一言只觉得天崩地裂。“所以,你是谁?”顾明朝冷静地继续问着,他目光平静极了,像是注视着一个全然陌生的人。杨大呼吸顿时乱了起来。“所以,你是谁?”顾明朝手中握着一把带血的小刀,刀鞘上早已是凝固的血迹,日积月累变成难以清洗的黑色,只是刀锋尚属锋利,火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泽,刺眼的光芒时不时闪着杨大的眼睛。杨大瞳孔微微散开,不由自主地随着顾明朝的动作而呼吸。“你们上面的刑部大牢两个月前被一把火烧得一干二净,你猜里面都有谁。”“弃子不过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东西,但关键时刻还是会毅然舍弃的,比如……”顾明朝说得风轻云淡,嘴角带笑,视线从杨大身上转移到曹贵慌张紧绷的脸上。曹贵一见他看向自己便心中一跳,眼皮剧烈地抖动着,心里怕得要命,但视线还是不受控制地看向顾明朝。一向以温润如玉面貌示人的顾侍郎今日却是脸上带笑,眼底冰冷,跳跃的火光在他白皙精致的面容上宛若潜伏着厉鬼,在不经意间给人致命一击。这种强烈的反差,让曹贵咽着口水不敢说话,一副见鬼的模样只顾看着顾明朝。他脑中绷着一根弦,那弦绷得紧紧的,只要别人轻轻拨弄一下便会断的四分五裂。“曹家。”曹贵瞪大眼睛,大声喘着气。顾明朝手中的火石在掌心转着,动作缓慢,石头发出嘚嘚的声音,似乎有火星在石头表面一闪而过,原本可以忽略的火把烧焦味越来越浓郁,让他不由张大嘴呼吸。“曹家人的大火就在你头顶上……闻到了吗……热。”“听,有尖叫声……”“听听,是不是你一直照顾的曹文依……”“她在看你呢。”顾明朝的声音平静得宛若在叙述一件轻飘飘的简单小事,宛若吃饱喝足的闲谈,平铺直叙又胜券在握,他像是高高在上的人目睹着一切,冷静到令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