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之人可是了贪。”“正是贫僧。”了贪躺在担架上,发出沙哑破碎的声音。他的嗓子被大火熏过,虽然侥幸被人救出,但也时日无多,若不是大师兄让他上堂作证,让师父死得其所,他当时便要重新跳入这场山火中,和师父一同离去。“本宫问你,曹家管事是否逢五逢十便去径山寺和你碰面交付你香油钱。”时于归问道。了贪的喉咙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他一双眼睛已经睁不开,剩下那只眼睛满是红血丝,乍一看格外狰狞可怕。“是。”安平县主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嘴角勾起,只是还未等她完全露出笑来,笑意突然僵住了,不仅是她,大堂内的众人脸上都露出惊恐的神色。“不是香油钱,是……是害人的脏钱。”了贪眼底似乎要冒出血来,直勾勾地盯着高高的房梁,房梁在烛光下只露出些许形状。“我们把那些失去知觉的人统统带去后山,放在后山的洞穴里,黑痣便带人把他们全部带走,师父说得对,后山是修罗地,我是罪人,我该死。”话说得又低又轻,飘在空中转瞬即逝,但是大堂内寂静无声,只有他轻声呢喃的声音。那些毫无知觉的人,每天昏昏沉沉,也不知道从这后山出去,未来到底会去哪里,而他因为一己私欲竟然犯下如此滔天大罪,甚至连累一生洁身自好的师父背负骂名。他的喉咙发出咯咯的响声,嘴角吐出血丝来,但是他的眼睛在发亮,盯着房梁上的一角露出痴迷的神色。时于归冷冷一笑,目之所及处人人避开视线。“那个僧人疯了,公主岂能相信一个疯子的话,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也不知道这歹人是受何人指使,连死都要反咬一口,真是愧对诸方神明。”安平县主咬牙切齿地说着,“再说这是管家的事情,和我曹府何干。”时于归看着她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模样,拍了拍手。不一会儿,长丰便带着一人进来,正是曹府管家,紧接着,羽林军又带着一群衣衫褴褛的女子走了进来。“安平县主是打算自己说还是我替你说。”时于归体贴地问道,只是不等她开口,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还是不劳烦安平县主了。”“羽林军今日在曹府后门看到管家驾着辆马车向着南城门而去,主人被抓,管家驾车去主人名下的闻秀坊做什么,不过你猜我接下来发现什么。”时于归指尖点着惊堂木,笑脸盈盈地询问道。安平县主挺直脊背,但面色发白,手指紧紧握住手帕,才没让自己失态。“一屋子昏睡的女子还有孩子。这里面还有许多白日见过的女子——你们曹府的制香人。”“这些都是管家所……”“不不……不是我,公主饶命,都是县主叫我做的。”一直跪在地上的曹府管家尖锐地哭喊着,他膝行到安平县主腿边,抱住她的小腿,哭得嘶声力竭,“那些姑娘都是县主和惠法和尚一起下药迷晕的,都是穷人家孩子,丢了人也不会有人去找,我只是负责送到闻秀坊去的。”安平县主挣脱不得,脸色惨白地听着他把所有事情都倒了出来。“闻香宴也不是什么制香的,县主旬月举办就是让各家娘子挑选,以便运到径山寺去……啊……公主饶命,县主饶命啊……”县主不知哪来的力气,一脚把管家踢开。“胡说八……”“放肆!”时于归怒斥,长丰当场拔剑架在县主脖子上,人群中发出尖叫,曹海神情大变,跪在地上请求公主开恩。“好大的胆,我乃圣人亲封的正三品安平县主,父乃舒亲王,食邑七百户,世享殊荣,尔不过一个宫内将军竟然侮辱与我,真是罪该万死。”安平县主对着长丰怒斥道。时于归抬眉凌厉一扫,琉璃色大眼透露出无限杀意:“是谁好大的胆,不过一个正三品县主竟敢如此和本宫说话,本宫职掌千秋印、代母监管大英凤印,食邑万户,率土之滨莫非王土,你吃着皇家粮,竟还打着皇家脸,你才是罪该万死。”“公主息怒,公主息怒,是老臣失职,是老臣不会教养女儿,还请公主息怒,网开一面,给老臣身后留个摔盆之人。”刑部大堂内,一人闯破禁军守卫,痛哭流涕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他身后还跟着曹府八娘子曹文依。顾明朝眉间一动,来人正是舒亲王,舒亲王如今正得圣宠,这才是安平县主今日敢这么嚣张的原因。他看向时于归,只见她的眉眼在昏黄的烛光下闪着杀意,面无表情的模样比冬日的寒冰还要冷酷。她看着舒亲王跪在自己面前,既没有叫人起身,也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低垂的眉眼带出肃杀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