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空垂眸向下,过?了许久,才轻叹一声,松开手臂。他的声音很轻,哄孩子似的,“伤口难看,恐污了您的眼睛,您若是想看,就看吧。”
付长盈只慢了一步,当他穿过?乱糟糟的人群,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师兄虚虚揽着公主,两人衣鬓缠绕、亲密无间。
这、这可是大庭广众!两人都不要名声了么?,就不能忍一忍,回家再?抱也好啊!
付长盈惊得差点拿不住手里的伤药,连忙环顾四周,发现所有人都跑去?照顾伤者,没?注意?这边,才暗自松口气。
还没?来得及擦干额头冒出的汗水,他又紧张起?来。现在怎么?办,是该分开两人,还是挡住他们不被人发现?他这么?瘦小,根本挡不住吧!
这就是成熟大人面临的困境么?,好难。
付长盈左右为难时,越浮玉已经检查完伤口,恰好看见小少年,压着情绪道,“外?伤药么?,拿过?来吧。”
“师兄受伤了?!”付长盈骤然一惊,顾不得乱七八糟的想法,连忙跑过?来,打开怀里的包裹摊在眼前,伸长脖子探向佛子,“师兄伤在哪里?严不严重?这里有金疮药,都是师父提前准备的,这两天乱糟糟的,他怕有意?外?,在马车里备了好多药。”
“无碍,”蕴空淡声回答,却?没?看他,目光始终落在公主身上。越浮玉从看完伤口,就一直低着头,看不见表情,她在一众瓶瓶罐罐里挑拣,又拿干净的布条。
伤口被挡住,付长盈没?看见,但氛围还算平和,伤势应该不严重,他默默松口气,“那就好!师兄可不能出事?。”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
雹灾到现在,没?发生争抢吵闹事?件,官府的功劳占一部分,佛子也占一部分。
百姓也许不认识公主、不懂官府的政策,但都知道救苦救难的佛子,有他在,百姓心中就有信念。
灾难中,某种意?义上,希望是比一碗粥、一件衣服更有效的支撑。
付长盈漫无目的思?考,视线也无意?识扫来扫去?,目光向下时,偶然发现,公主的手在抖。
抖?!付长盈下意?识瞪大眼睛,刚要仔细看,师兄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袖袍拂过?,刚好挡住他的视线。
广袖之下,蕴空轻轻包裹住公主颤抖的指尖,就这样过?了三四秒,等她纤细的五指染上他的温度,才缓缓松开,随意?抽出一根她几次都没?拿起?来的布条,合拢包裹,重新还给?付长盈,“把这些药给?王大夫送去?,今日受伤之人不少,都用得上。”
“行,我马上去?!”付长盈点头,捧好包裹,匆匆向大夫跑去?。
他身后,越浮玉指尖微僵,她攥了攥五指,没?有看蕴空,依旧低着头道,“跟我来,后院有热水,先清理?伤口。”
两人一前一后,向背离人群的方向走去?,姿态并不亲密,中间隔着很长一段距离,可付长盈送完药回头时,莫名生出一个想法——
他好像得以窥见,平静潭水下,一点不为人知的波澜。
……
比起?喧闹的前院,后院安静许多。
部分人去?看伤者,剩余的大娘每人负责好几个药罐,忙的团团转,聊天都顾不上。
越浮玉拉着蕴空,走到之前的角落,舀一瓢清水放在瓦罐里加热,等待水开的过?程,她拎起?蕴空的袖口,小心翼翼向上挽。
蕴空没?骗她,只是皮肉伤。但伤口从肩膀延伸到手肘,长长一道,又在下山时反复撕裂,新鲜与干涸的血液混在一起?,看起?来十分吓人。
越浮玉抿着唇,又煮了一块布条,捞出来拧至半干,擦去?血污。
伤口不能沾水,必须仔细分辨,才能看清该擦哪里,她一心注意?伤口,直到冰凉的东西碰了碰她的唇瓣,蕴空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分开她的唇,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咬。”
回过?神,舌尖舔到一点血腥味,越浮玉才意?识到,她刚才太着急,无意?间一直咬着唇,咬破了皮。
疼痛从唇间蔓延开,刺激着缩紧的心脏,越浮玉怔了怔,仿佛终于从混乱焦急的情绪中清醒,一秒过?后,她忽然发狠,狠狠咬住抵在她唇间的手指。
她完全没?收力?气,凶恶地像要咬碎骨头,蕴空却?没?挣脱,声音清冷却?低柔,带着微微笑音,“还有其他手指,公主要不要继续咬?”
越浮玉:“……”
她瞪了蕴空一眼,没?开口。
公主单方面剑拔弩张的氛围微微缓和,蕴空正色开口,“木材紧缺,乡亲们都来帮忙砍树。赵二不是樵夫,难免手生,砍树的时候没?控制好方向,性命有危,贫僧便拽他一把。只是手臂被倾倒的树枝刮伤,虽然受伤,但好歹保住了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