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十分严厉,眼下的情况,几乎算是一句警告,可知?县却不像刚才、露出慌乱的表情,反而郑重回道,“微臣从不敢忘。”
知?县坐上最后一辆粮车,匆匆离开,越浮玉却没?动,她?站在原地,盯着马车离开的背影,眉头愈发?紧皱。
她?身后,付长盈实在没?忍住困倦,揉着眼睛打哈欠,“公?主,咱们接下来去哪?不走么?”
“先上车,”
孩子都快站着睡着了,越浮玉没?难为人,带着付长盈一同上马车,可即便进了车厢,她?的表情也十分严肃,狭长的凤眸快眯成一道线,里面不再是潋滟春色,而是酝酿着一场阴云暴雨。
付长盈察觉出不对,困意消了大半,“您怎么了?”
并没?有因为对方是半大孩子而敷衍,越浮玉认真回答,“知?县不太对劲,我今日问的所有问题,他回答的都很?好,甚至是过于好了,仿佛早就?有答案。而且,”她?措辞片刻,直观地描述今天的感觉,“总觉得,今日知?县似乎格外?怕本宫,仿佛不敢面对本宫似的。”
有好几次她?提出帮忙,知?县都在拒绝,然而昨天,对方还是个过于谨慎小心的县令,完全不敢自己做决定?,恨不得芝麻大的小事都让她?拿主意。
仅仅半个夜晚,中间发?生了什么?难道崔商收买了知?县?还是出了什么大事,知?县故意隐瞒?
越浮玉想出更多?阴谋论之前,付长盈猛地一拍脑门,恍然大悟般解释,“知?县确实不敢面对您,倒也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昨天夜里,师兄对着知?县,骂……提点一番。”
不等公?主询问,付长盈主动开口,“昨晚您回府后,知?县也来了,他想和您商议放粮的事,每天放多?少比较合适。正好师兄要出门,两人便碰见了。”
他顿了顿,含糊开口,“最后,师兄让知?县自己解决。”
付长盈只说了一半,实际上,昨晚的情形能用惨烈来形容,当然,这个词是形容知?县的。
昨夜,知?县脸上带着笑,仔细说明来意。因为担心许久的粮食问题得以解决,又面对的是传闻中天生神佛的佛子,知?县的心情几乎是放松的。
事实证明,他放松的太早了。听到?他的话,佛子只转身看他一眼,那一眼不知?怎么形容,就?像一根尖锐的铁针,直接把人钉在原地。
蕴空的声音很?冷,“您才是一县之首。”
传闻中,佛子一眼便能渡世人,可不知?是不是夜色的缘故,对方的黑眸竟显得有几分冰冷,知?县莫名恐惧,却还是犹豫开口,“可是……”
蕴空打断他,眼神冷厉,“公?主不开口,大人便只会等么?公?主若不在,大人便任由百姓去死么?”
佛子一共只说两句话,语气不算重,最多?有些冷淡,知?县脸上却一阵红一阵白。
知?县确实想等着公?主做决定?。
他其?实有几分本事,能在崔商手下,把潍县治理的井井有条,还成为数一数二的商城,知?县当然有自己的手段。
只是公?主来潍县后,雷厉风行事必躬亲,知?县便干脆授人以柄,只听令行事、什么都不管。他这样做,既是身为臣子、不敢越俎代庖,也有一点点推卸责任的私心。
如今在佛子的目光下,一切私心都无所遁形,知?县只感觉自己的小心思被完全被摊开,展在皎洁的月色下,一览无遗。
佛子说完话就?走了,知?县却在院子中站立许久,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忽然低头,带着难堪与后悔,缓缓捂住脸,“是我错了,我一时想差了,只想让公?主解决问题,却忘记了,潍县出问题,我才是最该负责的那个人。”
讲完两人交锋,付长盈还有点意犹未尽,他凑近公?主,偷偷摸摸压低声音开口,“其?实在这之前,师兄还和师父谈过。”
蕴空是找千秋子帮忙的。昨天去村子的时候,他发?现一些村民?古板守旧,不愿意焚烧尸体,偏要守灵七日再入土为安。还有一些老?人,他们甚至认为这是山神的责罚,拒绝治病。
大夫们无可奈何?,又不能不管,只好找佛子解决。而蕴空思来想去,认为千秋子比较适合。
对于大徒弟几年来唯一一次请求,千秋子选择立马拒绝,“老?夫才不去呢!”
搬到?潍县这些年,千秋子别的没?学会,只学会一个真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村民?顽固不开化,根本说不通,他虽然没?有看不起对方,但文人傲骨,千秋子也不愿意和他们打交道。
蕴空没?继续劝,而是平静开口,“百姓迂腐,但远不及世家?。师父若是连这些百姓都不能说服,不如别回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