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哄笑成一团,又胡扯了两句。
旁晚时分落起了小雪,在院中的青石地面上铺了薄薄的一层。
绛珠身着薄衫蹲在院中,长发上沾着细碎的雪花,衣摆拖在雪里,她拿着铁钳正升着炭火。
前院的暖阁小楼里热闹非凡,灯火透过花窗照到了冷清的后院,空气弥漫着各种胭脂水粉的味道。
廊下有细细的脚步传来,梳着双髻裹着厚厚的氅衣的姑娘正往这走来。
“绛珠姐姐。”她站在廊下喊了一声。
绛珠侧目望去。
是楼里的翠珠。
她平时不怎么开口说话,因为声音过于难听。
于是便点了点头,也算是打过招呼了。
翠珠没到别处去,拢了拢衣领走到绛珠身侧,关怀道:“姐姐怎么不披件衣裳再出来?”
“不冷。”绛珠淡淡应了声。
她往盆里看了看,又问道:“姐姐今日有贵客?”
窑里的姐儿冬天的时候用得都是碎炭,只有招待贵客的时候才会用上好的木炭。
“有。”绛珠应了一声没有抬眼,拨了拨火盆,炭火上那层灰飞落了下去,颜色亮了一亮,烧得更旺。
“还是那位公子?”
绛珠眼露戒备,缄默不语。
翠珠怔愣一下,然后浅笑道:“那位公子气度不凡,想来不是普通人,定是京中哪位权贵。”
“每次来也只让姐姐作陪,可见是真心喜欢姐姐。”
前头的院里传来嬉笑打闹的声音。
上京入冬后下的第一场雪,总是让人格外兴奋,席间酒喝到一半,一群公子哥便非要搂着美人出来瞧瞧。手在外头冻得凉了便放美人胸口暖暖。
翠珠长叹了口气,身子靠在了廊下的柱子上,抬头望着上方的琉璃灯盏,满脸的愁容,“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离开这的一天……”
“我这两日总觉得提不上力气,夜里咳嗽的厉害。”
翠珠渐渐红了眼眶,开始低泣起来。
她梗咽地说:“你知道吗……桂襄妹妹死了。听说是染了脏病死的,姑姑让人用席子一卷就给丢到荒郊野外喂野狗了。”
“那天早晨我碰巧看到了,她没穿一件衣裳,身上没一块好地方。”翠珠的声音发颤,她说:“我亲眼看到的,她明明还有气儿。我真怕我以后也落得这个下场……”
绛珠动了动唇,但不知道开口说些什么。
勾栏院里的姑娘,客人动辄打骂羞辱,不把她们当人看。有点才艺姿色的一开始都是卖艺不卖身,后来年华逝去容颜变老,鸨儿就会逼着她们卖皮肉。
翠珠哭了好一会儿才停下,用帕子擦了擦脸。
绛珠见她恢复如常便端起火盆走了,雪地里留了一串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