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珠的声音像是浸在水里一般,他听得并不真切。
萧荧喘了口气,胸腔火辣辣地疼,额头上的血流到了眼睫上,他抬眼看过去,发现绛珠身上已经多了数十道刀伤,衣衫凌乱,肩膀血肉模糊。
空气中弥散着浓烈的血腥气。
“快走啊!”
绛珠撑不了多久,她的心肺都被南宫厌震碎了。
萧荧刚刚吃下的那些解毒药,也只是暂时抑制,再耽搁下去他们一个都走不了。
“跑,别回头。”绛珠低眸:“他在城门口等你。”
萧荧心中猛然一跳,咬紧牙关撑着桌角站了起来。忍着疼痛,捂着腹部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外走。
他喘着气,丝毫不敢停下脚步。
南宫厌望着萧荧离去的背影,脸上笑意消失眼中蒙上一片阴翳,冷漠地看着绛珠,双目猩红,如无间恶鬼。
绛珠一身白袍,擦了擦嘴边的血,挡在门前。
南宫厌青丝未束随着一袭红衣飞舞,脸上满是血污,眼眶猩红透过额前发丝,冷冷看着面前的绛珠,烛光映着他的面庞,“死在我手里可是很难看的。”
萧荧一身狼狈,满身血腥,穿梭在宫道上。身体已经相当虚弱,头无比沉重,眼前的路都变得扭曲模糊起来,好几次差点倒在地上。
他已经走了一条长街,但南宫厌仍旧追了上来。
“中了毒还能跑这么远。”
萧荧猛然回头,只见南宫厌站在身后不远处,绛珠像一条破布一般被他提在手中,纤细苍白的身体裹在一片血色中,那些血顺流了一路,一股股,涌进萧荧的眼里,刺得他心里沉沉的喘不过来气。
南宫厌从尸体上跨过,一步一步朝他走来,萧荧浑身的血液都好像被冻住了,握紧了拳头,“你、究竟……想怎样?”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南宫厌抛掉绛珠的头颅,敛住阴冷的神色说:“我为你做到如此地步,你究竟怎样才能回到我身边,怎么才能爱我?这一切是你一直在逼我不是吗?”
“你想去找他?”南宫厌望着燃烧起来的楼宇,声音轻轻的:“青尧带了所有的人过去了,今日,他就算有三头六臂恐怕也不能活着走出来。”
“所以,你不会再见到他了。”
萧荧的背颤抖着,身体险些撑不住,强烈的窒息感逼得他不断呕着血。
冷淡的月光被乌云遮住,南宫厌步步紧逼,萧荧只能不断后退着。
如此走了几步,就在南宫厌快碰到他袖子的时候,后背突然撞到一个人的胸口上,紧接着一双有力的手臂搂住他的腰,将他径直扯入一个温暖的怀中。
转身、抬头,对上了梁昭的视线,浓长的眼睫在眼睑下投落一片淡淡的阴影。右手中的剑也淬满了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激起些许尘埃。
梁昭微微侧头,和南宫厌有意无意对视,那一刹,两人眼中都生了冷意。
远处的喧嚣厮杀声逐渐逼近,灯火点得更盛了。
萧荧的白衣被血染得不成样子,宽大袖袍中的手肤色苍白如纸,腕骨清瘦,青色血管隐约可见。
梁昭分不清楚他的伤口到底在哪,只能笨拙的用指腹擦着他嘴角。
萧荧抬手按在了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眨掉眼睛眼睫上的血珠,勉强扯了一下嘴角。
他想说自己没事,可嘴角溢出了大量的鲜血,他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混身失了力气靠在梁昭身上。
梁昭脸色倏然大变,抱着他跪坐在了地上,眼中是止不住的慌乱。
萧荧知道他是怕自己死了,可他已经吞服了南宫厌的血,再无活命的可能。
一场布局,耗尽他的所有,从他踏入东尧边境线的那一刻,他就没想过再回去。
如今能做到的都做了。
任何事情总得付出一些代价不是吗?
夜空中忽然落下雪花,萧荧的唇边缓缓溢出一丝鲜血,慢吞吞飘着的细雪落到他的眼睫上,变得安静又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