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珵琰阁,祝玥暖伏在桌上,只觉心跳极快、头疼欲裂,纤细的指头不住揉着额角。
往年中秋不是这样的。在祝王府度过的每个中秋,她只要忙着乐呵晃悠,等爹自宫中饮宴归来,一同赏月吟诗,一醉方休。长姐还会舞上一曲,真如广寒仙子临凡,她好想爹和长姐啊!
「二小姐可是生我的气?」玉想见她如此,怯怯问道。
「气?我气妳甚么?」祝玥暖不解抬头。
太好了,二小姐本就不是喜怒无常的么。玉想放下心,挨着她坐下,有些委屈地问:「妳方才为何冷冷叫我丫头,还…还说我上不了台面?」
此时元望舒和曲慕涛正好行至,曲慕涛要内侍不须通报,想让娘娘惊喜一番。
刚要进门,却听祝玥暖清亮的嗓音道:「妳没看他一双贼眼都盯在妳身上了?」
元望舒一听不对,拦下曲慕涛,示意他别作声。
祝玥暖不察隔墙有耳,续道:「荆楚算是陛下左膀右臂,断不能得罪,我只盼他早早忘了妳,难道还自报身家,教他好寻妳不成?」
玉想轻笑两声,乐呵道:「二小姐妳说话真是矛盾,既夸他是肱骨大臣,又损他贼眉鼠目。」
「哪个和妳提耗子?休提耗子!」祝玥暖一阵哆嗦,又拉着玉想道:「我瞧他神色不善,定不是甚么好人。」
门外二人相视一眼,心照不宣。
祝玥暖接着侃侃而谈:「麻衣相法说了,『眼神突露,乱世得权、残忍贪功』,荆楚眉眼已藏凶,他那鼻更如鹰嘴般锐利,可曾听闻,『鼻如鹰隼,取人脑髓』,能避多远避多远。」
这丫头还能观面相?元望舒愈听愈有意思。
「亏我本来还觉他生得挺英气,听妳一说倒有些怕。」玉想一时心下惴惴。
「曲大人相貌倒是不错。」祝玥暖诚挚地说。
元望舒有些吃惊,转头见曲慕涛一脸茫然地回望他。
「曲大人?」玉想更奇了,直想多听些。
曲慕涛却暗自祈祷她莫再多说。
「男子眉长过眼,心细宏量,处世进退有度。」祝玥暖讚歎之情溢于言表,「曲大人不单眉型好,存智慧与雅量,更难得是眼神清正,骨肉匀称,可见性情温煦,气度不凡。妳若要找良配,当找这样的为是。」
元望舒横眉打量曲慕涛,见那龙章凤姿的年轻公子轻摇折扇,对自己尔雅一笑。
「那陛下呢?」玉想欢快问道。
门外二人更加凝神细听。
「陛下?」祝玥暖想起大婚当夜初见元望舒,不禁神往。元望舒何尝不是相貌堂堂,论气质也决不在曲慕涛之下;只不过曲慕涛温润如玉,他却是冷冽疏离。
「二小姐?」看她独自出神,玉想轻轻摇了她。
「妳喜欢陛下呀?」祝玥暖不答反问。
玉想骇得花容失色,喊道:「当然没有!陛下那么可怖。」
瞧她谈虎色变,祝玥暖登时一乐,顺着话道:「他确实挺可怖的,成日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说着呵呵轻笑,「怕是修罗托世吧?」
玉想此刻再受不了,搂着她咯咯笑岔了气。
曲慕涛咬着折扇,憋笑憋得肋骨发疼。
元望舒却是一脸寒霜。
「走了。」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又低声吩咐小婢:「不必告诉皇后朕来过。」
曲慕涛赶上他,笑道:「小姑娘信口闲聊,何必同她们计较?」
元望舒闻言倏地止步,转身看着曲慕涛,当真是公子如玉、列松如翠。他双眉一轩,皮笑肉不笑道:「她夸你。你当然不计较。」语毕迳自拂袖而去。
曲慕涛望着他寒气森森的背影,暗忖:『娘娘功夫深啊,好多年不见望舒如此恼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