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灯大开照着前路,按照原计划,他们会先在前面的村子略做整顿,待到天亮再出发。颠簸的土路让车身一晃一晃地,晃得人头晕的很。顾晓梦坐在后座的中间,几天来接连不断的转移让她身心俱疲,车身又晃个不停,仅仅靠着最后一点意志力支撑着自己,好让自己不会在车上直接睡过去。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停在了离村子不远处的地方,众人都下了车朝着村子走去。"住处已经安排好了,同志们今晚……"方才驾驶位的人话还没说完,本与顾晓梦李宁玉二人同坐后坐的人突然举枪对着顾晓梦。顾晓梦心下一惊,下意识将同在弹道上的李宁玉扑倒,子弹擦着发须而过。李宁玉的视线被顾晓梦阻挡,没有看见那人举枪,却被顾晓梦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莫非她发现自己是李宁玉了!?可对上顾晓梦的眼睛时,李宁玉又打消了刚才的想法。那双眼睛深不见底,即使已经显露疲惫却仍存着锋利。李宁玉突然有些恍惚,这不是顾晓梦该有的眼神。顾大小姐应该是娇俏可爱的,笑起来弯弯的眉眼能让人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或者说这不是顾晓梦对着李宁玉会有的眼神。而指着她们的枪管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像是索命的死神,桀桀地笑着,高举着镰刀,来收割她们本就不知赊在何处的性命。枪声响起,伴随着内鬼的痛呼声和枪械落地的声音。旁边来的子弹击中了内鬼的手,危机在霎时间爆发,又在下一瞬间被化解。李宁玉赶忙把顾晓梦扶起来,捡起地上掉落的手枪,一个手刀劈晕了内鬼。"晓梦!"驾驶员和李宁玉从车上拿来绳子,正准备把内鬼绑上,却被顾民章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手电筒的光打在顾晓梦身上,左臂大块的血迹在白衬衫上蔓延开来,像是死神胜利的标识符。原来两声枪响同时响起,一声化解了危机,一声却险些将顾晓梦送入地狱。李宁玉的脑海中飞速地闪过了枪响时顾晓梦瞳孔微缩的画面,懊悔地跑过去抱住因失血过多接近昏迷的顾晓梦。为什么自己没有早点意识到,这一路没有埋伏没有追兵,行动太过于顺利了呢?驾驶员从车里拿出了医药箱,这里还只是野外,并不适合动手术取子弹,只能先进行最简单的止血操作。"晓梦……"李宁玉一路沉默,却还是在此时慌了心神,喊出了许久未曾提及却从未忘记的名字。这个曾陪伴李宁玉度过无数个后遗症发作的不眠夜的名字。顾晓梦中弹后勉强撑了一会儿,疼痛使她的意识清醒了片刻。可随之而来的失血却让她的意识愈发模糊,甚至出现了幻听,听到玉姐正在呼喊她。"玉……姐?""玉姐!"顾晓梦从床上惊坐起,缓了两秒后,皱着眉头用右手轻轻揉着太阳穴,左臂还有些隐隐作痛。怎么又梦到上次行动负伤了。今天是玉姐来茶庄取茶叶的日子。表面上如此,其实真正的目的是探讨美军密码的破译。李宁玉来的时候,顾晓梦正在看着报纸喝着洞庭碧螺春。她缓步走进来的时候,顾晓梦抬头一望,便愣住了。只见李宁玉穿了一身白色旗袍,几朵翠菊缀于其上。她突然想起几句诗——"笑的是她惺忪的鬈发,散乱的挨着她的耳朵。轻软如同花影,痒痒的甜蜜,涌进了你的心窝"。李宁玉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嘴角噙着浅笑。是了,那是笑——诗的笑,画的笑。恍若云的留痕,浪的柔波。这并不是顾晓梦第一次看见李宁玉笑。密码船到司令部再到后来的裘庄,她见过无数次李宁玉的笑,可唯独这次格外动人。或许是因为现在的她们都没有被死神胁迫的恐惧,顾晓梦心里暗藏的的情愫得了一些空间,在心中翻腾。李宁玉拿过顾晓梦桌上的草纸和笔,在纸上默了一些经过初次破译得到的英文字符。"玉姐,这是?""这是组织前些日子截获的驻华美军的电报初步判断是北美传到这里的消息。可部分信息进行了二次加密,是从未见过的加密方式。"李宁玉写写停停,约莫默了一整张纸,将草纸倒转方向,放在顾晓梦面前。顾晓梦没有立即阅览草纸上的内容,反倒是微微皱眉,伸出右手想牵过李宁玉的手。"怎么了?"李宁玉将笔放回笔筒,压下自己的心虚,不动声色地避开了顾晓梦的手。"玉姐大拇指上……是灼烧的痕迹?"终归还是会被发现。李宁玉没有伤感,倒向着顾晓梦笑了笑,道:"没事,假死需要付出的代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