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競川听得很专注,「那人有收下么?应该有,否则你也……」
「他没收,当场就拒绝了小姑娘。」单明允截下话头,没好气道:「那迟钝的呆子笑得没心没肺,说甚么:『这玩意我不懂,也不爱戴这些劳什子,没准两天就弄丢了,不要浪费,妳还是送别人吧。』」
谷競川瞠大眼,忽然想起一件旧事,骇得说不出话。
「你想起来了,呆子。」单明允冷笑瞪着他。
「默桐……」谷競川喃喃道,寒毛全竖了起来。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明允在看绯绯,想不到竟是在看绯绯的贴身丫头默桐,原来这复杂的故事他也有份?沉默一会,谷競川艰难道:「你可千万别告诉初照,我不希望她多想。」这两人平时没话说的,初照应是啥都不晓得……
好啊又是江初照,这呆子只关心江初照!单明允为默桐抱屈,残酷地道:「初照知道。」他无视谷競川手足无措,咬牙接着道:「不光是初照,除了你以外的人,都看出默桐对你有意。」
「可我当默桐是妹妹,家里的小丫头,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默桐,那日有没有哭啊?」他后知后觉地问。
单明允见他关切愧疚,火气这才消了些许,无奈道:「你说呢?」
看来是有。谷競川尴尬又内疚,一副闯了祸的表情。
单明允盯着他良久,忽地笑起来,温声道:「这种事勉强不来,总会看开的,你明确拒绝,好过暧昧不清耽误人家,默桐现在也好好的,没事。」
「可你好么?」谷競川再问,看着他的眼神小心翼翼。
「我也很好,早就看开了。」单明允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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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营区百废待兴,江初照从无到有打理了半年多,幸亏有雪霏一路帮她,才将这新一批的娘子军编伍操课。
也不是人人都受得了行跑操练曝日头,一些较大的姑娘撑了些时日,委实受不了,甘愿回去做花娘;倒是新来的小丫头们能吃苦,互相擦药打气,硬是撑过来,体力上也提升不少。
她一开始有些气馁,毕竟留下的人少、求去的人多,雪霏总是鼓励她,说这头一批留下的小姑娘,个个都是硬气的,或许会成为往后的标竿楷模;又说人各有志,军营里还是不能没有花娘,至少现在姑娘们能自己做选择。她这才释怀些。
平日她跟雪霏做完日训,都一起在独个厢房接着做些文书工作,江初照又更感激雪霏识文通墨这事,她这是甚么运道,能交到这样的朋友,总觉得对雪霏不好意思,让她跟着自己团团转。
今日她俩忙到一个段落,江初照缓一口气,提议出去走走。
雪霏有些为难,江大人的"走走"向来都是跑跑跳跳,她体力可没这么好,日训结束还不到一个时辰呢,遂提议到外头泡茶坐会。
雪霏出去准备茶具时,江初照又在屋子里随意绕绕,正打算跟出去,却瞥见另一张小几上有个眼熟小盒,打开一瞧,淡香扑鼻,里头水粉已干硬结块。这香气瞬间勾起她的回忆,惊讶得怔怔出神。
雪霏一进屋,见她捧着自个那盒水粉沉思,侷促地一把接过,甚至没打声招呼。这不寻常的举动令江初照诧异,不解地瞧着雪霏。
小姑娘面泛红晕,解释道:「粉已经干了吧,之所以留着…是因为盒子很漂亮,香味我也喜欢,哪怕没法用了,有时拿出来嗅嗅,也很开心的。」
她的声音很轻,一边说一边轻抚自己的指头,江初照认得她这个小动作,每回她不好意思都是这般。雪霏还在喜欢她么?就算她已经成亲、明知她是女儿身,仍旧喜欢?
雪霏让少年专注探询的眼神瞧得双颊发烫。她平日藏得很好,跟着其他姑娘一道叫江大人,可她自己清楚,这句"江大人"和姑娘们那种似叫姐姐的亲暱自在不同;她每回叫江大人,都是在唤心里曾经的少年郎,这样很傻,可是她没有办法……
江初照的眼眶红了。是她不好,若是她在带雪霏回帐的第一晚就坦言,或许这么好的小姑娘就不会情根错种,是她耽误了这个妹妹。喜欢一个人,有多难以忘怀,她很清楚。
「过阵子我会去濠州一趟,」江初照清了清喉咙,淡淡微笑道:「再去那铺子转转,妳若是喜欢,我到时帮妳多带些回来吧。」她佯作不知情,轻拍了拍雪霏肩头,推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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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江初照抱膝坐在榻上,她要做个抉择,在一众兄弟和雪霏之间,选了就不能回头。
谷競川梳洗出来,见了她凝重的神情,暗暗心惊,试探道:「妳干嘛呢?」
「咋啦?」她回神,不解地反问,神态归于平常。
他略松口气,坐在她身侧,「妳方才的脸色很难看,我还道妳哪儿不舒服,没事吧?」
江初照让他疑惧关切的神情逗乐,呵呵一笑,搭上他手,「你能不能教我梳些姑娘的发式?」
谷競川难掩惊愕,「可、可以是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