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谭宗铭的意料,沈冬至听到这句话并没有立刻收紧瞳孔。
那才应该是谭宗铭预料的反应。
冷冷的日光灯下,她只是抬眼看着他,哭得红肿的双眼仍在往下流泪,在娇嫩的脸上留下一道道湿润的水痕。
不知怎么的,谭宗铭莫名被她震了一下。
——她的眼底是有恨,但她也是真的在为那个叫唐其的人伤心,而且是很伤心的那种。
至于她恨吗?
沈冬至一边流泪一边在心里把恨这个字翻来覆去的碾磨。
她这一思考,眼神也就慢慢的活了。
谭宗铭把手收回来,他知道,小姑娘已经不再需要他。
果然,他和她擦身而过的时候,小姑娘还抬头看了他一眼。
湿漉漉的睫毛下是明亮的眼睛,透过发丝随他的眼神而动,颇有灵气。
她好像有话对他说。
但她没说。
谭宗铭也没停。
他朝前走去,一过转角就发现楚红和韩城已经站在走廊中等他,楚红站姿优雅笔直,手里还搭着他的一件西装外套。
——她知道谭宗铭要去做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万一把小姑娘气得撕衣服拳打脚踢还可以换上。
她总是这样贴心。
待他走近,看到他西装湿了一角,楚红立刻伸手帮他脱衣服换新的,一边换还一边开口。
“今晚住这吗?我已经安排好了。”
谭宗铭摇头:“不用,叫司机过来。”
说完两人转身离开,韩城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后来实在忍不住了,便转身朝谭宗铭来的地方走去。
安静的洗手池旁,沈冬至丝毫听不到身后韩城的皮鞋声,她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湿漉漉的头发时不时往下滴水,水滴打在冰凉坚硬的地砖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她耳边一直回荡着谭宗铭刚才的那句话。
她的眼底原来是恨吗?
那她恨吗?
恨的。
那她要接受这份恨吗?
她仍在思考。
不过她知道,恨,其实是比爱更有力量的东西。
爱是伟大的,它包容、宽厚,让人面容放光,无论是亲人之爱、友人之爱还是男女之爱,甚至工器之爱、君臣之爱,就连她对权势的爱,都是一种让人上进的情绪,散发着圣洁光辉的力量。
爱就像是开在阳光下的盛世牡丹,被人赋予了一切美好的形容词。
但恨不同,恨是生长在荒地并且冷风吹又生的杂草。
它粗鄙、丑陋,为世人所不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