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墨将云砚安顿在洞外远处,左手拿着火折子,右手提着腰间的蛇纹匕首,自己一人独自走了进去。
进来之后才发觉,洞内并非如洞口一般大小,越往深处走,洞内可延伸的方向越大,足足走到有四个洞口宽时还不见底。水藻攀附在洞内岩壁上,时不时便滴落下一滴水珠,地面许多潮湿沙土,只是随脚一踢,便可发现在这潮湿沙土下埋藏了许多零散骨骸。
本是一自然景洞,却变成了埋尸地。
无墨俯下身,将手中的火折子拿低了些,想要扒开地下沙土一看究竟,却在蹲下身时突然间发现角落处竟有一小竹桶。
桶口被厚厚的油纸密封住,桶上的绳子也被沾满了泥。无墨用指甲将绳子上的泥刮了下去,发觉这绳子竟是用三根柳树枝编成麻花般样子,柳枝柔韧,三股编在一起除了刀剑自是任凭风吹雨打也休想断掉。
正当起身准备将竹桶搬出去时,寂静的洞内却听见前方深处传出一阵嘶嘶声,无奈手中火折子太小,任凭无墨怎样向前举也根本看不清,但也只凭声音他也能分辨出,童年的老朋友,来了。
声音慢而密,似是在周围盘旋,步步紧逼。
无墨怀里抱着竹桶,将匕首举在胸前,一步步向外退去,可还没走几步,便听见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还没看见人影,就听见背后不远处仿佛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一般,砸在泥土上。
然后就被一股力量抓住后脖颈猛地向后拽走。
透过火折子微弱的光,无墨看见云砚将他牢牢护在臂膀后,面色紧张,耳朵仔细侧听判断洞穴深处的危机。
“你怎么进来了?”
"嘘!别说话!"
无墨将嘴闭的更严实了些,目光看向云砚手中的笛间刺,刺尖还挂着一滴浓稠的血迹。
二人一前一后向洞口处退去,来时并非觉得走的多深,可无知的恐惧总是漫长的,越接近洞口处,洞内岩壁越为潮湿,许是因为二人进入的原因,改变了洞内温度,滴落的水珠也变得绵密了起来。
连最后的火折子也好巧不巧的灭了。
无墨能感觉出火折子灭掉的一瞬间,云砚浑身都僵硬了起来,可这种紧张感却霎然间消失殆尽,随后便又听见云砚挥剑的声音,紧接而来的便是有什么东西猛地撞在岩壁上的声音,接连几下皆是如此。
听声辨位,无墨心中不禁一阵佩服,这是他自小便想练成的功夫,却无论下多大苦工都未能习成,而眼前这人,却能轻而易举的做到。
可随之而来的便是心头涌上的恐惧。
云砚事事可亲力亲为,从不需要他,亦可能会成为累赘,那他又该当如何?蛇鬼定不会养着他吃白饭,或生或死,皆是自命。
云砚剑起刀落,既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穴中,却总能准确的将扑来的东西一刀两断,而后狠狠地甩向两边。
似是感觉出了面前的人不好惹,几下过后声音也少了许多。
光亮渐渐传入二人脚下,面前的嘶嘶声也仿佛消失殆尽,没了声音。
二人走出洞穴,一阵河风吹过,还没走多远,云砚便扶着无墨直接吐了一口胃内的酸水,从小在阿姐那胭脂舞坊长大,哪见过这般世面,熏得人十里开外都忘不掉这个味道。
无墨轻轻的拍打着云砚的后背,这才发觉他后背的衣服竟已全部湿透了。
也不知是被洞内滴落的水珠打湿,还是因天气炎热后背的汗水浸湿。
云砚伏着身子也不知道他叽里咕噜的说了些什么,只是从最后一句话依稀分辨出来,不是什么好话,骂的极脏……
又过了半天缓过来神后,朝着无墨的小腿便是一脚。
“得亏我幼时缠着耳奴教我这听声本领,不然你今天就歇那了!洞口许多蛇蜕,你是没看见吗竟上赶着去喂蛇!”
无墨会心一笑,虽是挨骂,但心里竟然是欢喜的,终于有个人肯踏进深渊拉他一把。
区区蛇群,其实对无墨来说早已司空见惯,那年他不过才九岁,只因过于心慈学不会功夫,蛇鬼便要将他弃养,也是把他带进一个如此的山洞中,暗无天日,洞口被巨石牢牢封住,濒临饿死的边缘才大着胆子捅了一蛇窝,将其剥皮生吞这才勉强撑了一月。
当洞口巨石被挪开时,蛇鬼见这小孩身旁到处是拧断了的蛇头,还有破碎的蛇蛋,嘴边的血迹牢牢的风干在脸上结成了血痂,整个人如疯子一般坐落再地上,蛇鬼面上才终于闪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好似什么神丹妙药终于显现于世一般模样。
也便是那一天,他彻底成为了蛇鬼手下的十二魂客,无姓,赐名墨,排行第十。
无墨将从洞内带出的竹桶放在地上,二人似小孩模样蹲在桶旁,手边随手捡了一木枝从缝隙中往里捅来捅去。
“打开看看?”无墨问道。
云砚捏着鼻子摇了摇头:“臭,奇臭无比。”说罢便往后退了几步,笑着脸朝着无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无墨拿出匕首将绑在竹桶上的柳枝斩断,一层层的揭开上面封住的油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