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地看着酷拉皮卡略显扭曲变形的脸,洛薇没有再说话,手上的力道却没有丝毫放松。
良久,酷拉皮卡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他松开掐着阿加莎脖子的手,像是精疲力尽般颓然瘫坐在沙发上,深深地埋下头去。
“咳咳,咳咳……”
脸色惨白的阿加莎跌坐在地上,双手捂着颈部不停地咳嗽,剧烈地喘息之声在忽然安静下来的房间里显得异常清晰,却又露着些许莫名的诡异。
许久之后,平静下来的阿加莎忽然低低地开口,声音暗哑断续,状若呓语,“奥尔多希娅?有多久没有人这样叫我了……为什么我是奥尔多希娅……为什么我不能有自己的名字……我宁愿自己是阿加莎……”
“因为你是奥尔多希娅!”酷拉皮卡猛地抬头,眼中的隐形眼镜不知何时已经摘去,绯红的双瞳犹如浸染着最艳丽的鲜血,“奥尔多希娅以保护窟卢塔族而存在,如果不是你私自离开族地,旅团怎么可能找得到我们?族人怎么会……”
“哈哈哈……”听了酷拉皮卡的指控,再看着他绯红色的眼内止不住流下的眼泪,阿加莎忽然神经质地大笑起来,“凭什么?凭什么把整个族群的命运强加到我一个人身上?我说过,我根本不想成为什么奥尔多希娅!可是,你们有谁考虑过我的意见?!”
酷拉皮卡到底是少见的理性之人,听了阿加莎的话后,居然开始渐渐地平静下来,甚至陷入了思考,“这并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上一任的奥尔多希娅选择了你,而且,只有你能与‘幻海之星’相契合,这只能说是神明注定好的。”
“神明?注定?”听着酷拉皮卡平静的陈述,阿加莎的情绪也跟着缓和下来,但是语气中的不以为然却丝毫不减,“如果真的存在所谓的神明,窟卢塔族被灭的时候他怎么不出现?!”
酷拉皮卡默然了。如果阿加莎的这番话是说给其他已经成年的族人听,她毫无疑问会被判定为异端,要是参照洛薇前世那些宗教对付异教徒的方法,阿加莎十有八九会上火刑架。
只是,她说这段话的对象是酷拉皮卡!窟卢塔族四年前被灭,那时候的酷拉皮卡只有十二三岁,十二三岁的少年正处于思维最活跃的阶段,怀疑、探索、学习,这是他们的特点。
尽管从小吟唱着族群的祈祷诗,尽管从小聆听着神明的传说,但是,当所有的族人毫无声息地倒在自己眼前,当所有亲人的鲜血在脚下汇聚成蜿蜒的河流,当那些空洞的眼窝平静地凝视着他时,酷拉皮卡的心里还是会不明白,还是会怀疑!
尤其是现在,这丝原本只是蠢蠢欲动的心思,被阿加莎如此□裸地说出口,酷拉皮卡在震惊的同时,感受到的便是迷茫了。
“就算是这样,你私自离开族地是无法改变的事实。”酷拉皮卡的声音平静了很多,“因为你带走了‘幻海之星’,雾界的能量得不到补充,原本隐藏族地的迷雾不过一年就散了……”
“‘幻海之星’?”阿加莎惨白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说不出得诡异,“你以为雾界的能量来自于‘幻海之星’?大概你们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吧?”
酷拉皮卡微微一愣,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阿加莎的说法。
“知道为什么每一任的奥尔多希娅都活不过三十岁吗?”阿加莎声音低沉,带着某种奇怪的韵律,说出的内容更是透出丝丝蛊惑,让人不由自主地凝神细听,“‘幻海之星’只是能量输入的一个媒介,真正付出能量的是奥尔多希娅——”
阿加莎顿了顿,再开口嗓音中已经渗入了一丝迷惑,“而且,这能量是奥尔多希娅的生命之力,换句话说,雾界的维持靠的是每隔一定的时间通过‘幻海之星’抽取奥尔多希娅的生命……”
“不可能!”阿加莎的话很显然给了酷拉皮卡很大的刺激,刚刚有所平复的情绪也再一次激动起来,“窟卢塔族受神明庇佑,雾界是最好的证明!”
阿加莎却似早已猜到了酷拉皮卡的反应,继续平静地叙述着,“很抱歉,事实的真相让你失望了。我会离开族群只是因为我想活下去,而我带走‘幻海之星’,仅仅是不想再有下一任奥尔多希娅。”
“不过,‘幻海之星’还真是个神奇的东西。”眼看着酷拉皮卡静默不语,阿加莎扶着沙发,缓缓地从地上站起,然后坐下,“随着窟卢塔族的消逝,它里面的能量居然也开始逐渐消散,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以为族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们的确没有权利要求你为我们舍弃自己的生命。”酷拉皮卡静静地看着阿加莎,“但是,撇开奥尔多希娅的身份不谈,你总还是窟卢塔族的一员吧?即使作为普通的族人,你也不合格——我,无法原谅作为窟卢塔族一员的你。”
“也就是说你原谅作为奥尔多希娅的我咯?”阿加莎平淡的脸上再也看不出一丝情绪,“很高兴你能这么说。另外,我还可以告诉你,早在上一任奥尔多希娅的时候,雾界就已经出现不稳定的情况了——雾界的消散只是时间问题。”
“不用再说了。”酷拉皮卡平静地起身,恢复平常之色的瞳眸静静地看着阿加莎,“我知道就算没有旅团,窟卢塔族也不可能永远平安无事——真正的罪魁祸首是我们的火红眼啊!可是,那又怎么样?我只知道,那些空洞的眼神,正在向我述说着他们内心的怨恨。”
“你……”
阿加莎脸色微变,显然想不到酷拉皮卡会在这时候拒绝听她讲下去,而她,也的确还有些话不曾说出口,可惜,看酷拉皮卡的反应,却似已经明了她的用意。
张张口,阿加莎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与此同时,酷拉皮卡已经将视线从阿加莎身上移开,径直望向洛薇。
“洛薇小姐,虽然这样很冒昧,但是——你能不能暂时照看一下她?”
眯起眼睛凝视了酷拉皮卡半晌,洛薇点头,“没问题,不管是看在小杰和奇犽的份上,还是看在酷拉皮卡你的份上——还有,以后直接叫洛薇就行了。”
看着酷拉皮卡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洛薇的目光转向阿加莎。事情发展到现在,就连她也不由地在心里暗叹,心里再没有半分看戏的轻松与消遣。
“阿加莎,”洛薇低低地唤道,忽然间有些可怜起她来,“你这又是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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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加莎抬眼看看洛薇,随即垂下头去。看着阿加莎隐隐颤抖的双肩,洛薇知道,她哭了。
待听到房间里传出她压抑着的细碎啜泣声,洛薇还没有从阿加莎那一眼的悲凄中回过神来。这样真实地浸透着悲伤的阿加莎,远比之前仿佛套着面具,天天与她争锋相对的人来得讨人喜欢。
忍不住再次轻叹,洛薇不由自主地开口,“你应该猜得到,你这么做不会有任何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