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樱庭别院定情那夜,贤人就听过这一段,他当时只是听得心酸,现在却听得想哭。没有人知道,连他的父母都不知道,他的微笑面具……本来就是假的。他一直在寻找着他想要的真实,可这个世界却始终想把他变成迎合世界的模样。“看来这就是我能和你搞在一起的原因。”贤人说,“我们在寻找的,是同一种东西。”“贤人说的没错。”林雨行抓过了贤人圈着他的手,一根一根掰开贤人的手指,再与他十指相扣,扣到那枚戒指的时候,他还抚摸了两下,还朝着贤人的怀里拱了拱,好像格外期待能得到一个拥抱。不知为何,这个孤独的人,在这个早春的夜里,特别渴望与贤人火热身体的……触碰。贤人必须强行忍着冲动,才能给他把话讲完的机会。“这种生活一直持续到了我17岁的夏天,我收到了燕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全省第一的分数,我填了……天文学院。”贤人有种预感:“然后没去成?”“父亲自作主张把我的志愿改成了考古学院。”林雨行笑了一声,不知是自嘲还是什么别的情绪,“父母一厢情愿地认为,他们把我赶出考古队这件事我依然在耿耿于怀,说我确实是个从事考古的天才,但我不曾读书,更不曾学过做人,所以必须让我先去学堂待个几年,再去从事我热爱的工作,这样对我的人生会更好……我知道他们是为我好。”“可我那时其实早就无所谓了,考古或者探险,对我来说也不过是获取知识的途径,和小孩子贪玩或是热爱工作什么的,完全是两回事。”“事实上,我那时候更沉迷于时空学说,所以才想去读天文。”他说,“我渴望见到地球以外的星国,做梦都想见见美利星国的超前科技,想看看以奇术立国的英伦星国长什么样……我小时候在成德的藏书里,就见到了解虚怀留下的对于时空假设的著作,那时候看不懂,但我全部背了下来,在后来的岁月里一遍遍回味,越来越觉得古人真是了不起。”“解虚怀是真的触摸到了那个时代的理论天花板,古人尚且如此,我又怎能寥寥此生?”“但父母却高兴于我终于可以子承父业,我被考古学院成功录取,是我平生得到的第一次表扬……为我终于成为了他们期待中的模样。”“找不到意义。”他说,“我找不到继续做一个考古学者的意义,功成名就不是我的期盼,钱权利欲我更无兴趣,我宁愿痛痛快快地为时空学殉道,我也不想在名为子承父业的囚笼里被困住一生,这就是为什么我一定要捞阿光出来的原因,我太明白他心里的感受了。”“父母以为我耿耿于怀,我其实根本不喜欢带队,也不喜欢听命于人,更不喜欢和考古报告书作伴,也不想见到人们为了一个明明很简单的结果非要弄出理论、投票、少数服从多数的麻烦套路来而只为了证明流程合理。”他说,“在考古队的日子里,我几乎每天都要被卷入理论旋涡中,大家都等着我来平息争论、说服他们为什么这是最优解,那种感觉让我窒息。”“我被贤人按住了亲的时候,我都没觉得窒息,反而是在规规矩矩的理论流程里,我受不了那种感觉。”他说,“擅长和喜欢是两回事,大人们却总是相提并论,其实父母的教育方式没什么问题,是我自己有问题,我不配得到他们的栽培。”“我就像是一条被束缚在陆地的鲸鱼,无时不刻不在想着回到生命起源的大海里……世人们总是想要把自己定格在「必须」的规矩里,就如我那时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没什么期待的余生。”“可真正的时空学理论里,「存在」本身才是万物的起源,从来就没有什么必须去做的事和不能去做的事,一切只凭本心,贤人,你该明白我的意思。”后来就是他在那个夏天,偷偷报名了英伦星国主办的沙漠远征队的故事了,明知道那是一场被帝国主义当小白鼠的炮灰计划,可那是他唯一能触摸到外面世界的机会,然后他就在赫尔梅亚拥有了人生第一个朋友,破破烂烂的樱庭武藏。他们最后都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样,哪怕用一生孤独来换取。“至于成为解虚怀的传人,是在我埋葬了父母之后的事了。”他说,“那年我二十岁,不知是我找到的解虚怀,还是那个老混蛋冥冥中发现我一直在研究他的时空学说、然后主动找到了我……毕竟那个年代,所有人都想找他的画梦师衣钵,可我只是沉迷于他超越时代的学术成就,还修正了他的一些受限于时代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