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姜微微一笑,松开她,转握住她的手,继续说道:“临走前一天,他让我给他做了最爱吃的烙饼,喝了最爱喝的松花酒,很是欢喜。”
“烙饼和……松花酒。”他们在山中那段日子,她便时常做烙饼给他吃,她吃得腻了发脾气,他却说只要与她在一起,便是吃一辈子也不怕腻。
他们还亲自酿松花酒,可酒还未成,便被迫分离。
“嗯,他全都吃完了。”胥姜学着胥渊的语气,说道:“吃完后他说,‘此生无憾矣’。”
溪芷盯着她,仿佛看到了胥渊说这话时的神情。
“他是在夜里走的,没叫我,隔天早晨我去看他,就像是睡着了。”
胥姜把胥渊的死说得很平常,就像只是在同溪芷谈论一个故人的远行。
“他给我留了一封信,让我不办丧事,不立牌位,说‘生死气化,顺之自然。’”
“生死气化,顺之自然。”这句话陈放九载,随胥姜翻越千山万水,终于传入溪芷的耳朵,落进她心里。
“他老人家抛却凡尘,得了大自在,可我却总想他,记挂他。”
胥姜从怀里掏出一块腰牌,她将腰牌塞在溪芷手里。
“想的时候就拿它当灵位来看一看、拜一拜,让他别忘了还有我这个徒儿,记得常回来看我。”
溪芷摩挲着那块刻着‘折云’二字的腰牌,摸出了那是胥渊的手法,可细微处却有所不同,应当是胥姜刻的。
“起初还时常入梦,可后来约莫是嫌我拜得烦了,便少来了。”胥姜捧着溪芷的手,将‘折云’合在两人掌中。
“他已走远了,不会再回来,他也在我们心里,不会再离去。我们也该往前走,走到尽头,同归一处,总会再相逢。”
至此,虚实混沌之境被劈开,过往那些爱怨别离,都上浮苍穹,化为风雨、云霞、星辰,泽陂枯竭的心田。
而眼前的失而复得,便是那心田中发的芽、开的花和结的果。
她并非一无所有。
“你还有我,母亲。”胥姜嘴里叫着母亲,自己却像一个母亲,将溪芷抱进了怀里。
溪芷将她带到人世,带给胥渊,伴他十四载春秋,解他寂寞愁苦,教她一身本事,将她养育成人。
如今上天将她送还给溪芷,疗其心毒,慰其离苦,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胥姜一声‘母亲’,刺破溪芷心头毒疮,挤出她抑多年的爱恨、悲苦、仇怨、憎恶,她抽了抽气,随后死死抱住胥姜,半晌才泄出一丝哭音。
“想哭就哭吧,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只当是与他告别。”
溪芷嚎啕痛哭。
胥姜的眼泪也再也忍不住,瞬间流淌下来,浸湿了母亲的衣衫。
屋外,万盛听到哭声心头一慌,立即朝屋内冲去,他一只脚刚跨进房门,看到榻上相拥而泣的母女,立时僵在了原地。
半晌后,他收回腿转身离去。
可走到院中,他却又舍不下,便呆立在月影中,直至夜入三更。
溪芷哭得疲累,加之病弱,在胥姜怀里昏睡了过去。
胥姜同柳眉将她扶到床上,为她脱靴更衣,让她安置。
丫头打来热水替夫人擦身,她一边浸帕子,一边对胥姜说道:“老爷还在外头等着,我劝他回去歇息,却劝不动,要不姑娘你去说说吧。”
先前万盛在外头,应当是清楚屋内动静的,他既没闯进来也没离开,就这么不远不近的守了大半夜,可见其内心之焦灼和纠结。
“你们守着夫人,我去看看。”
胥姜擦了把脸朝外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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