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骤然沉寂,楼云春被倦意裹挟,很快便坠入迷梦。
他梦见自己于雪夜之中,逐条街巷寻找胥姜,可每条街巷都找遍了,他也没见到她。他心似火焚,风雪扑打在他脸上,他却并不觉得冷。
终于,在他折回书肆后,在门前看到了蹲在门口的她。
他满腔担忧化为恼怒,正要质问她乱跑去何处,却见她无助抬头,向来开朗的脸上,布满了泪水。
他心似针砭,忙蹲下身将她小心圈进怀里,柔声询问:“怎么了?”
她声音轻如落在枝头的雪花,一碰就要化,“我回不了家了。”
他心头大痛,将她裹紧,“不会的,我带你回家。”
可她却不断呢喃那一句,“我回不了家了。”
“别怕,我有钥匙,我带你回家。”他不住的安慰,替她擦干眼泪。
她怔怔地望着他。
他低头轻啄她的眉心,“我带你回家。”
她却摇了摇头,随即碎成满怀碎雪。
他惶然无措,伸手想将她留住,那碎雪却被狂风卷去,没入茫茫冷夜。他狂奔追去,却呛了满口风雪,魂魄仿佛要被刮裂,疼得他浑身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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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一阵佛音自头顶响起,随后那人道:“施主,这是梦魇,你该醒了。”
楼云春猛地惊醒,呼吸如潮,满头细汗,他抬头看去,不期然对上一颗锃亮的光头。
他定了定神,随后沉道:“您方才诵的是《心经》。”
“阿弥陀佛,施主能闻心经,堪破迷障,尚不算晚。”此心经非彼《心经》。
楼云春气息平复,暗自将其打量了一番,才起身道:“多谢住持。”
和尚求问:“施主怎知贫僧是住持?”他分明着寻常僧服。
“若非主持,又怎能随意出入我的禅房。”
“倒是贫僧疏忽了。”
不是和尚疏忽,只是上位者习惯不被戒律所拘束,所以不在意罢了。
和尚道:“方见施主梦魇缠身,乃是心中三毒为患,不若在寺里多留几日,静心调理。”
三毒为‘贪嗔痴’,楼云春很清楚自己的病症,却无心留下调理疗愈,因解毒良药并不在寺中。
“主持好意,在下心领,只是要务缠身,不好耽搁,还望主持见谅。”
“阿弥陀佛。”主持见他眼明心净,分明是知其症结所在,却不愿疗渡,所以也并不强求,“施主心神不大安定,过会儿贫僧让人送一炉檀香,给施主安神。”
“多谢。”楼云春朝他行了一个佛礼。
主持微笑回礼,随即起身告辞。
他走后,老段端着一碗药,一碗粥,还有两个素饼进来。
问道:“方才那位大师是谁?”
“寺里住持。”睡了一觉,楼云春精神好多了,披服起身,“所有人都安顿好了?”
“安顿好了,受伤的兄弟也请医僧看了,都没有大碍。”
“辛苦他们了,后日便能到河西都督府,届时便能安心养伤了。”
长途跋涉近一月,想到马上就要到目的地,老段面上浮起一丝喜色,“终于要到了,这一路太不容易了。”随即想到战死的弟兄,那丝喜色顿时被沉痛所冲散。
寺院里传来晚课的诵经声,老段聆听许久,随后对楼云春说道:“大人,我想去给兄弟们点一盏长明灯。”
楼云春点头应允,“去吧。”
老段为楼云春摆饭,又盯着他把药喝了,才去自己禅房洗漱更衣,然后找了一个沙弥带路,往佛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