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姜被他猝不及防地一推,身子失衡,眼看就要摔倒,一只有力的手掌自背后撑住她腰身,才令她堪堪站稳。
这行事也太过了,俆青野正要斥责,一道身影却自胥姜身后冒出来,伸手一把揪住了钱大人的衣领。
那钱大人一惊,抬头正要骂,却对上笠帽下一张又冷又臭的脸。
这脸怎么有些眼熟?
他往后扬了扬脖子,隔远些看,才认出眼前是何人。
“楼、楼、楼……”他顿时跟刚剪了舌头的八哥似的,怎么也叫不出那个名字。
楼云春声音如冰锥嵌进他脑子,“钱大人,人命关天的大事,若因你渎职而酿祸,你猜你这项上人头可还保不保得住?”
“我、我、我知道了,我这就、就去!”钱大人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完整的话。
楼云春抵住他脖颈一推,将他推入侍从堆里,侍从们七手八脚地扶住他。
前后来往游人不少,钱大人摇摇晃晃地站稳,往四下打量了几眼,然后抖着手指扯了扯衣襟,气急败坏地对侍从们吼道:“耽搁什么,还不快走?若是误了险情,仔细你们的脑袋。”
说完,便踩着外八字跑了。
俆青野哑然半晌,随后对胥姜道:“你这帮工倒是好胆色。”
胥姜与有荣焉,“那是自然。”随后对楼云春道:“咱们走吧,去找柳司珍,让他暂停雅会,帮忙疏散乡民。”
俆青野却叹道:“我看难,连工部之人都这般拖沓推诿,何况别人?况且,柳司珍费心筹办这雅会,招来这么多王公大臣,又怎会轻易罢宴?”
“若遇洪灾,他这柳园不也同样遭殃?”
“柳园地势较高,四围有沟渠,往外还有农田,即便受灾,那点损失对他而言,不过是拔根毫毛而已。何况如今未发洪水,光凭你我人微言轻,是劝不动的。”
况且柳家为首的这些豪族,根本体谅不了百姓劳苦,也不在意其死活。
只是后头这些话,站在柳家的地头上,俆青野说不出口。
胥姜觉得俆青野说得有几分道理。
楼云春上前,用书箱将俆青野扫开几步,随后压低嗓音对胥姜说:“别担心,钱大人出去后,若查明情况属实,定会尽快派人排查隐患、安顿乡民,此事关乎着他的前程,他不敢怠慢。”
此事胥姜已做了她力所能及之事,再过多干涉引起他人注意,恐怕会惹来麻烦。
“我知道了。”楼云春既这么说,胥姜也将心揣回了肚子里,随后轻声问道:“那这雅会咱们还去么?”
“去。”他跟来雅会,除不放心胥姜之外,还另有目的,所以不能不去。
一旁的俆青野见两人絮絮低语,从心底觉出一丝怪异,这主仆二人未免太过熟稔了。
他盯着眼前的书箱,想起方才这帮工对胥姜的维护之举,顿时恍然大悟。
“那咱们进去吧。”胥姜往里头看了一眼,“正好见识见识这大家豪族的派头。”
楼云春侧身让胥姜先行,俆青野正想跟上,却被他挡住。
俆青野将看过的话本桥段在脑子过了一遍,最后拎出一段为世所不容的纠葛来,他一合手,喃喃道:“原来如此。”
随后看向楼云春的眼神带上了几分同情,不过转念一深思,一张脸顿时皱成苦瓜。
这更该同情的分明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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