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麓畅谈归来,见胥姜盯着茶盏里的浮叶参禅,便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随后问道:“发什么愣?可是乏了?”
胥姜回神,朝他笑了笑,“是有点。”
钟麓瞧了眼天色,见雨云久积不散,便说道:“瞧着还有雨,不如早些动身归去,以免过会儿被雨阻在山中。”
与木淙也叙完话,胥姜神思浮动,也无心再赏乐,便道:“正有此意。”
钟麓携着胥姜去同俆青野和其他几位乐官辞别,俆青野虽遗憾胥姜不能多待,却也没挽留。
谢红杏得知胥姜要走,过来相送,胥姜把江孤的那本集子送给了她。
“它在此处既不合时宜,又和适宜,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该将它给你。”
这本书她终于还是没能拿出来,就好比这京城不适合江孤,此处也不适合这本集子。不过还好,有谢红杏,它终于得了个归处。
谢红杏眼眶微红,“真不知该如何谢你才好。”
胥姜笑道:“那便为我弹一曲吧。”
伴着谢红杏的琵琶曲,胥姜与钟麓踏上归途。
钟麓听着谢红杏大不相同的心境,不由得感叹。人如曲,曲如人,人的境遇不同,心境自然不同,心境不同,曲境自然不同。这谢娘子的曲,经历一场淬炼后,已然已上另一层台阶。
“谢娘子入教坊后,想来自有另一番天地。”
“苦了小半生,总算得了一点甘味,不容易。”
想起胥姜那一砸,钟麓笑道:“平日里只当你是个面和心和之人,今日气性怎么这般大?”
听他提起自己失礼之举,胥姜歉然道:“对不住,今日给您添麻烦了,您本好心来带我来赴宴,我却差点搅局。”
“动手虽冒失,却是他无礼在先,你为朋友鸣不平,合情合理。”
“多谢先生不怪罪,我这性子,有时急起来便收不住,往后若有不当之处,还望先生多提点。”
“好说,往后若要动手,换个无人的场合。”
闻言,胥姜忍俊不禁。
二人笑完,钟麓又问道:“竟不想你与木淙也竟也认识,倒是交游广阔。”
谈及木淙也,胥姜神色微淡,“上元节观灯,他家千金走失了,顺道帮忙找了找,由此相识,并不相熟。”
钟麓却道:“不相熟倒好。”
“先生何出此言?”
“近来他与周家走动得勤快,而你与周家又有龃龉,为避免惹上麻烦,还是离远些为好。”
“周家眼下正……”
钟麓截断她的话,语气难得的严肃,“周家再如何,瘦死的骆驼总归比马大。且这里头局势复杂,你一个小商户,又是个弱女子,莫要跟他们搅和,有些代价他们付得起,你可付不起,万事避着得好。”
这才是他真正要提点的话。
胥姜点头,“儿省得了。”
两人再无别话。
倒不是因别的,而是这石阶太陡,地面又湿滑,分不得神,怕一个不慎踩滑踩空,滚落下去,可就遭罪了。
尤其是钟麓,他清明‘寻仙人’摔倒被抬下山,丢了不小的人,自此行路便小心翼翼起来。
下山容易,上山难。
两人爬了半晌,才气喘吁吁地爬到石阶尽头,想到终于能骑马骑驴,两人皆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