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宫墙下寂静空旷,唯有城门处的两道身影缓缓走出。
夏言奉命来送杨一清出宫。
从高空俯视,恢宏宫殿群中的两道身影何其渺小,某种程度上这就像是杨一清这样的人面对那巍峨皇权一样,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前赴后继,乐此不疲。
离开皇帝身边,杨一清才意识到身边之人。
天子不会无缘无故找一个小官过来的。
夏言在此刻看的是杨一清的过去,
而杨一清看得是夏言的未来。
夏言羡慕他的威望,
杨一清则羡慕他的年轻。
尽管夏言已经四十五岁了。
杨一清本来想说些什么,但后来觉得皇上自有其用意,他说什么都不对。
只是最后夏言对他开了口,道:“应宁公此去,务必保重身体。”
夏言很正式的作了揖。
“多谢夏郎中。”
“下官有幸及第之时,应宁公却已谪于西北,未能近领神采,实为平生之憾。只是寻常,常自遥追当年应宁公在时,众正盈朝之相,思之令人向往。”
杨一清双眼虽然浑浊,但心却如明镜。
他不知道此人的过去,也不知道皇帝对他是什么态度,不过仅凭他这句话,有些事情还是能看明白的。
“老夫唤你公谨,是否适当?”
“言重,应宁公请说。”
杨一清抬眼看了看飞檐翘起的宫殿与红色渲染的宫墙,说:“陛下说大明如病愈之少年,其势已起。不可因自身徒然虚名,而致国家于不利境地。听公谨之言,为人必光明磊落,为臣必忠心耿耿,但倘若将来有日,江山社稷、亿兆百姓需以你清名为引,公谨愿以身成药否?”
说完之后他不待回答,便兀自离开。
只留下夏言一人站在风中,久久不语。
而内心早已震撼不已。
这个问题很简单,就是对于他们这种嗜清名如命的人来说,到底是清名重要,还是江山社稷、天下苍生重要?
看起来它们是统一为一体的,但总有相冲突的时候。到那时候怎么办?
夏言叹息,
不愧是十年首辅,仅一句话就让他动摇了心境。
但其实杨一清有偏向性的答案,就是皇帝都不顾了,你还要顾吗?
不过这个决定并不好下,活了四十多年,可以说是一事无成的他,一身正气的气节与清名,便是他的立命之基,哪里那么容易推翻的?
夏言没敢耽搁太久,转身回到乾清宫复命去了。
皇帝批掉了先前漏掉的奏本,这才与他说话,“杨应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