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时,她默了默,对祁昼明哑声道:“放了她吧。”
将她身契烧了,放她自由。
她心中虽无道义,却有自尊。
这样的女子,在如今这个世道,实在罕见。
她知道这样对不起那夜为她枉死的侍卫,可她私心里,是真的希望她能活下去。
只是她提前问过,如今已无亲眷可依,又失了一双手,能不能活,全看她造化。
站了一会儿,容因准备转身回房,却忽然颊边一凉。
抬头便见扑簌簌的雪落下来,浮玉飞琼,飘洒如絮。
恰逢碧绡端了鱼洗过来,也停了步子,同她一起站在廊下。
她笑:“夫人,下雪了。”
“瑞雪兆丰年。今日恰是除夕,这是好兆头呢。”
容因也笑:“是啊,希望来年顺遂,是个好光景。”
*
夜里久等人不来。
容因支着下颌瞌睡,又惊醒。
一抬眼,对上太夫人含笑的眉眼,她面容平静慈和,没有半分不耐。
“醒啦?不若先回暖阁去睡,这样瞌睡仔细冻着。”
容因这才察觉自己身上盖了件薄毯。
这副模样坐在饭桌前,实在有些不伦不类。
她不好意思地讪笑,抬手想将其揭去。
祁太夫人劝阻的话尚未说出口,门口的毡帘一阵晃动。
是祁昼明。
他大步流星地进来,刺骨的寒气随之袭来。
一进屋,肩上落的雪便被暖成一团深色的湿痕。靴底沾的薄薄一层细雪,也尽数化成一滩湿漉漉的水渍。
“早知道你来得这样晚,我和祖母便不等了。”容因顽笑着开口。
可很快,又朝他身后张望了下,敛眉问:“懿哥儿他没同你一起回来么?”
今日除夕,虽说大行皇帝新丧,不宜热闹,但宫中仍旧设宴宴请了朝臣,她是知道的。
但此刻见小奶团子未跟来,虽有准备,却还是忍不住失望。
谁知,她刚垂眼,耳边突然响起一道稚嫩的嗓音。
话里满是兴奋和得意——
“父亲,我赢了,别忘了你应我的,等明年开春你要亲自教我骑射!”
容因猛然抬头,见那臭小子不知何时站到祁昼明身侧,一脸骄矜地仰着小脑袋同他说话。
这话听着像是父子俩打赌拿她开涮。
祁昼明却不理会他,只似笑非笑地觑着容因,长目潋潋,意味不明道:“夫人害我输了,该拿什么补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