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是玩笑的口气,心里却想,只怕这世上也无有许多了。
他那些兄弟姐妹,当年便是不曾被孔雀王吞吃的,却也被天帝的使者烧死了。他在这世上的亲人,便只有一个兄弟,只可惜那人却偏偏象了娘,只有三眼,十分寻常。
老巫师不料他答得这容易,便小心的说,‘若是果然有,自然是多多益善的好。’
孔砚脸色微变,老巫师见风转舵,连忙改口说道,‘先取一根做了药灌服给他,若是醒来清醒如常,便不用多的了。’
这些与他起初料想的大不相同,他原本以为只是巫术,却不料仍是要靠他的翎毛。孔砚到底还是有些犹豫,孔雀翎到底关乎性命法力,若只要一根倒也罢了,若要许多,到底有些教人为难。
只是要他此时放手,却又不能。他一想到花琵琶若是就这样死了,世上便再没有第二个,便觉著不可忍受。
他自出生以来,何曾遇著这样两难的情形,心里竟是十分的烦恼,想,等这和尚醒来後,我定要教他十倍的奉还。
《半扇屏》五十和尚妖怪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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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教这老巫师去准备着些,却另唤了个平日里看重的小童前来,吩咐道,‘你再去他那里,寻个同他一般厉害的巫师,不管你使什么手段,仔细的给我打听了这巫咒之事回来。若是这老东西说的果然不错就也罢了,如若不然…’孔砚重重的哼了一声,余下的话却不说了。
这小童一向很得他的欢心,此刻却也觉着为难,便说,‘殿下,他已是极厉害的了,我再去哪里寻个同他一般厉害的?’
孔砚皱眉起来,呵斥他道,‘你平日里跟着我都学了些什么?但凡没有同他匹敌的,也有要传承他的,难道他不倾囊相授么?你一个个给我仔细的问来,休要漏了哪个!’
小童被他教训了这一番,已是面红耳赤,知道此番若是问不出个究竟,只怕是回不来了,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连连的应道,‘殿下说得是。’
孔砚打发他走了,又唤女妖拿交刀来,女妖不知他是要做什么,也不敢多嘴,便去拿玉盘盛了一把金交刀送到他面前。
孔砚又屏退了众人,在洞里犹豫了片刻,终于拿起了那把交刀,握住了一把长发,捻了一捻,知道不差,便生生剪断。
那一缕长发捏在他指间,不消片刻,便仍旧化做一根翎毛。翎毛上那五轮眼晕光华灼灼,仿佛都在看他,都在笑他的一般。
孔砚手里捏着那根翎毛,怔怔的看着,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他又觉着懊悔,又觉着不甘,他这一身翎毛,从来都是爱惜如命的一般,如今少了一根,怎样也看得出。若是被人看见,岂不是都要笑死?
他既然做下了这件蠢事,日后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化出本相来了,不然岂不是真正蠢到了家么。
只是怀能如今这般情形,鼻息无有丝毫,脸色灰白,胸口也是冰凉一片,早已死去多时了。他也知六眼孔雀花翎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只要寻得到,何时也算不得迟。
可他又如何能够眼睁睁的看着这具尸身腐坏?
孔砚闭了眼,将那根翎毛仍旧放在玉盘里,这才起身去后面看怀能。
怀能仍躺在旧日里与他欢好的床榻上,仿佛睡着了一般,孔砚坐在他身边,伸手去捏他的下颌,只是不见这人如往常一般的躲他,心里便有些恼,不由得开口说道,‘你实在是该长些记性了。这次若是醒来,便要好好的求我,休要再说那些气人的话。如果不然,便有苦头教你吃。’
只是这一番话说出之后,终是无人答应,孔砚凝神看他许久,情不自禁的低头亲了亲他,又替他把锦被压紧,这才走开。
老巫师同他说要合那药,倒要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孔砚听他一样样说了出来,却也不追问,只吩咐女妖们去寻来与他。
后来呈上来的,便是那老巫师都不知拿了什么东西合的灰水。
孔砚有些震惊的看着那灰水,不由自主的沉下了脸,半晌才说,‘是给他的么?’
老巫师连忙点头,说,‘灌下去就好。’
孔砚看着那灰水,脸色就有些阴晴不定,老巫师也不知他是何意,连忙又说,‘等太阳下山的时候,就把这些都灌下去,再等到明早鸡叫的时候,他便能醒来了。’
孔砚看那灰水心里就嫌恶,可听到老巫师的话还是忍不住露出笑意,微微点头,只说,‘你把这个喝了,再合一碗与他。’
老巫师见他不似玩笑,便出了一身的冷汗,哀求说,‘大王饶命,从来没有活人喝过这个,我不敢喝的。’
孔砚微微笑,毫不在意的说道,‘你便再合一碗,若是死了,自然教你活转过来。’
老巫师见他话说得没有丝毫余地,便知道今日里这灰水是不喝不成了,颤巍巍的去仍旧去合新的。
孔砚极有耐心,等他合完了,逼着他喝了下去,这才放心的教女妖拿了孔雀翎来与他。
老巫师取了火石,打起火星来,点了片荆棘起来,燃满浓烟,才把孔雀翎放在那烟火上点起。孔砚眼睁睁的看着那根孔雀翎被烧成灰烬,一一落在灰水当中,十分的忍耐,才忍住了心中的杀念。
老巫师又取了荆棘的灰来,捻在手里,绕着怀能的床撒了一圈,才说,‘大王,须得个人跨过这灰圈去,灌了药与他,还要搂着他陪他睡一宿,把人气渡与他才好。’
孔砚理所当然的说道,‘我去便是了。’说完便皱着眉去拿他的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