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样的处境下能做到自强自立也真是不容易。”皇帝感叹,“现在环儿高中状元,在家里也该扬眉吐气了吧?”
杨彬说:“比以前是好些,那些下人不敢再怠慢给脸子瞧,只是家里顶好的东西仍然是先给宝玉的。”
皇帝有些生气:“那个宝玉有什么好,在贾家人眼里,朕的天子门生也比不过他?”
“宝玉在家里极受宠,一是因为他是嫡子,贵妃亲弟,二是因为他长得好,会讨长辈欢心。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他是衔玉而生,如此异禀被家人视为贵相,认为他会给全家带来希望和辉煌。所以,无论他怎样都是家里宝贝,连他身边的丫头都跟小姐似的尊贵,几年前他身边一个大丫头回家探母,就跟了七八个人伺候。”
“那个宝玉可有什么过人之处?可下场考过试?”
“没有。宝玉天资之聪明,相貌之俊美胜过贾环,但是喜欢在内宅和姐妹丫头们厮混,不喜欢读正经书,所以没有下场考过试。”
皇帝气得笑了:“资质再好,后天不努力有什么用。就因为他是衔玉而生,贾家的人就认定他一定了不起,真是太蠢了。”
“皇上说的是,玉不琢不成器,再好的玉不下狠劲雕琢也只是块石头罢了。小贾大人不受家人重视,所以才奋发图强,自己闯出一条路来。可叹有那歪心眼的人妒忌,说他会试成绩好是主考为了巴结贵妃才给他一个第一,殿试成绩好也是皇上看在贵妃的面子上……”
杨彬不敢说下去,这话的意思分明是说皇帝是个软耳朵,被枕边风一吹就徇私情。看皇帝气得变了脸色,杨彬赶紧说:“皇上不必理会那些无知小人造的谣,这次的殿试是弥封的,又不知道是哪个考生的卷子,怎么可能存在徇私情的说法。”
皇帝连连冷笑:“好,好,好……谁敢小看朕的天子门生,就是跟朕做对,朕饶不了他。”
皇帝本来就不喜贾家不喜元妃,现在更加不喜欢了。
贾府上下得知贾环升了官又摆了一次小规模的酒宴庆贺,贾政又老生常谈说你要好好干,多向前辈学习听领导的话,“方不负皇上隆恩期望也”什么的。
王夫人说:“多亏有宫里的娘娘照应,你才能升的这么快啊。”
贾环苦笑,他一个月之内就从从六品翰林院修撰升到正六品内阁中书,是快了些。而贾政从从五品员外郎升到正五品郎中却用了十几年功夫,这就是科举正途出身和皇帝接近禀承上意的好处,与贵妃何干?
王夫人有这想法也罢了,她毕竟是贵妃亲母,很迷信贵妃的力量,可是有些人包括部分同事也有这样的想法,认为他是沾了裙带关系,私下里开玩笑叫他“小国舅”,好象他是靠贵妃才上来的。
对“小国舅”这个称呼,贾环反感之极,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说:“太太说的是,咱家的风光全靠宫里的贵妃,请她也关照一下亲爹,老爷十几年才升了半品,贵妃也得想想法子。”
顿时,贾政老脸通红,王夫人也不再吭声了。
梨香院的丫头们不管主子们之间的明争暗斗,乐滋滋的准备衣服,主子做了官,按品级制度的祭服,公服,常服,燕服都要准备起来。莲儿高兴地说:“一个月就升了半品,照这样下去,下个月就是从五品,下下个月就是正五品了。”
彩云晴雯几个笑道:“你傻了,你当升官是容易的?老爷是贵妃亲父,从太爷去世后得了皇上赏的从五品员外郎的衔,直到现在十来年过去,才升到正五品郎中。哥儿一个月升了一级实属特例,哪能以后都这么顺利?”
莲儿反驳:“你才傻呢,哥儿是科举正途出身,又是状元及第,起步就比老爷高了不止一个等次,如今又在内阁当差,内阁可是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干得好了容易让人看见,提升岂不是更容易些?”
晴雯做严肃状:“你说的有理,看来五品官服我们要提前预备了,补子由我来绣。”
“不要胡闹,让人知道了会说我张狂。”贾环忽然出现在她们身后,“御史知道说不定会奏一本的。”
众丫环看他回来,赶紧端水递手巾伺候洗脸更衣,莲儿一边更衣一边咭咭呱呱说着最近家里的事,什么哪个人来巴结了,哪个管事来送礼想把自己女孩往这里送了,谁和谁又吵架了等等。
贾环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
秋露温柔地过来揉肩,说:“爷每次从衙门回来,脸色都不好,想必衙门里的差事累得很。”
“那是自然,新人就得多干些,况且我又年轻,要学的东西很多。”
秋露又说:“咱府里离皇宫有半个多时辰的距离,这来回路上的奔波也够累人的了。”
“可不是,我虽然坐的是改良马车,跑得快时也颠的很。”贾环真是觉得累,天天要阅读大量书籍,查无数资料已经很累,只想躺平睡觉,马车虽然经过改良震动小了些,毕竟比不上橡胶轮胎轻稳,一路颠回来,更累。
秋露这才说出真实目的:“爷不如回了老太太、老爷太太,在官衙附近租一所院子住着,上衙办事也方便,休沐日再回府给老太太请安,如何?”
贾环看她略带忧郁的眼神,忽然明白了。她有孕的事瞒不了多久,等公开出来时,家里上下都会注意她,梨香院里都是些年轻丫头也罢了,可是太太和姨娘都是生养过的,很有经验,万一发现她的腰围和月份不符就是大事,而且天气越来越热,穿着单衣根本摭不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