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贾环根本没有抱着向人解释“我没作弊”的心思,经过这么多事,体验了世间悲喜苦乐,一颗心已经磨得古井不波,根本不把这些外人言语放在心上。只向几个要好的文友寒喧几句,就匆匆走向宫门。
门外,许多考生的车子等在外面,意料之中没有贾府的车子等候在那里,却有卫守义驾着车等着,还有钱槐驾着车子,见他出来,赶紧迎上前。
贾环看见卫家的小厮在人群中找他,心里明白,毫不犹豫的让钱槐回去,自己则坐上卫家的车子,直奔卫家脂粉店。
玉香斋是他几年前出资开的,由乳母卫嬷嬷的次子卫老二任掌柜,自从卫家老三卫守信中举成了老爷以后,卫老二自觉倍儿有面子,要立个体统,也随着老三的大名给自己起了个大名叫卫守义。现在生意很红火,在京城还有了些名气。更重要的是,他有时来店里买脂粉询问店务,萧景也来“买脂粉”,玉香斋不仅是卖脂粉的地方,更重要的是两人互通消息私下见面的据点。下人只觉得当爷的亲自买脂粉有点失身份,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异状。
店面后一座偏僻的小院是卫守义的住处,也是给萧景贾环提供见面场所的地方。
贾环刚一踏进屋门,就被人抱在怀里。那人还身上发抖,哽咽着说:“可吓死我了。”
贾环从他怀里出来:“我没事,你看我身上也没有伤。”
萧景再也忍不住眼泪,他知道诏狱中有的是让人生不如死,身上还不留伤痕的手段,让人想指责刑讯逼供都没有证据。可是贾环越是安慰他,他心里越是难受。
对方的目标是他这条大鱼,如果不是他和贾环亲近,人家也不会选择这条小虾下手。贾环看得很透,知道和他扯上关系没有好结果,所以几次甩了他,可是他却自私地缠着不放手,终于造成今日之祸。
“都是我累了你。”萧景憋了千言万语满腔悔意只说了这一句,事情一出来,他的后悔、歉疚、自责、担忧和焦急差点把他烤成人干,明白了一个事实,就是这人在他心里的位置已经无可替代,他已经无法承受失去他的打击。
一考完试,他就命卫守义驾着车子等在宫门口,自己则在玉香斋等着,心想,经过此次大难,贾环必然会再次甩了他,坚决和他划清界限不再有纠葛了,可是他还傻傻地等着,等着那令人绝望的结果,和万分之一的希望。
萧景泪流不止:“你现在再甩了我,我绝对不会说二话,以后绝对不会纠缠你。”
虽然这次的事让萧景明白了自己绝对不能没有他,但是同时也让他明白了,离他远些,对双方都好,再不情愿也得承认这个事实。
“别说了。”贾环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背,事到如今说谁连累了谁有什么用。先前他看透两人之间不会有好果子,所以不愿再招惹他,可是甩了他三次,都没甩掉,看来这辈子都要和这家伙纠缠下去了。
贾环抱住萧景的腰,抚摸他的背,贪婪地呼吸着属于他的气息,在狱中那几天冰冷的日子里,他无数次怀念这分独有的温暖气息,坚信他会想法救自己,这才挺了过来。
“即上了你这条船,现在下来只有淹死的份了。再艰难的航程我都会陪着你共历风雨,要么我们一同到达目的地,要么一同沉下去淹死。”
贾环看得很清,现在的自己已经是对手眼里铁打的淳党了,萧景为了他提拔赵家,又帮着给徐义落户籍,又为他准备考试用具,甚至替他收集那些有可能是考官的人的程文和资料,为他做了这么多,他又怎么接受了他的好处之后又嫌他这条船不够牢靠而中途下船呢?
萧景听他这么说,一颗悬在半空的心落了地,把他抱得越发紧了,说:“好,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又气恨恨说:“萧晨,胡有恒,杨彬,这几个我都不会放过。”
贾环劝他:“在你的力量不够强之前,你还得和他们周旋,尤其是杨彬,目前你没有力量战胜他,只能和他联合。”
“你说的是,还有王子腾,以后再找他算账。”
萧景很生气,但是也知道他说的是正理,有些事情虽然心里清楚谁在搞鬼,可是偏偏又拿那些人没办法。比如李琰建议他把这事定性为贾府内斗,搞臭王夫人再把王子腾拉下水。
这次贾府多人押大注赌贾环中会元,王夫人是带头人,这背后必有王子腾指使。可惜又不能因为这个对王家的人反击,因为贾环自己也干净不了多少,几年前宝玉突然中邪发了怪病,事情虽古怪,但是细想谁是宝玉死亡的受益者,则不难查到贾环头上,如果王夫人借此事反击,到时候贾环的名声也臭了,背个陷害嫡兄的名,以后在仕途上也难混。
李琰见他为了保护贾环,竟然放过这么好的打击王子腾的好机会,连连叹气也没办法。
萧景向来听从老师的话,这一次却难得的坚定,就是有可能对贾环不利的行动,绝对不能做,他绝对不让这人再受到一丝伤害。
两人又商量下一步的计划,贾环知道萧景心里恨意,想了想,说:“我想了许久,皇上是你的君,你的父,你要孝顺要忠诚,他不喜欢的事你一定不能去做。懂吗?”
萧景茫然看着他,表示不懂。
贾环不知如何启齿,让萧景这样忍气吞声实在有些委屈,可是也没办法。
“我知道你现在很恨那人,但是,他是你兄弟,你一定要有手足之情,要表示友爱,这才是对父亲最大的孝顺,你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