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感慨:“这年头,肯吃苦的年轻人实在不多啊。等他把差使干完,召他入宫朕要褒奖于他。”
萧景喜不自胜,赶紧离座谢恩:“儿臣代他谢父皇了。”
回完话一时有点冷场,皇帝又找话问元春:“你弟弟中了解元,你送了什么好东西道贺啊?”
本来皇帝是没话找话唠点家常,却意外见元春神色尴尬,含糊着说:“宫禁森严,臣妾没听见这事,明日就把贺礼补上。”
皇帝心里明白,按下不快,照常吃酒观赏歌舞。
萧晨离了座给萧景敬酒,说:“皇兄赈灾辛苦,做兄弟的敬你一杯。”
萧景接了一饮而尽:“谢谢五弟了。”
萧晨又说:“我有些好奇,那贾环能中解元学问肯定是好的,不知在来年的会试殿试会得什么名次呢。”
“不到放榜时,谁知道?”
萧晨笑说:“我看他那解元中的侥幸,未必是靠真本事,不信殿试上等着瞧。”
萧景寻思着他话里的意思,脸色一变。
萧晨冷笑,心道:你和他挨冻受累,吃尽辛苦,以为这样可以得个好名声,可以压过我去,可是我身边有胡相爷等一帮重臣支持,权势倾天,要收拾一个小小解元还不是小菜一碟。
到次日五鼓,贾母按大品妆,率王夫人等诰命摆全副执事入宫朝贺,兼祝元春千秋。又在宫里领了御宴,皇帝派太监赐下一对荷包和一柄玉如意给贾母,贾府诰命们都喜形于色,山呼谢恩。
王夫人高兴说:“还是娘娘圣眷优隆,保佑咱家富贵平安。”
邢夫人一撇嘴,道:“这和娘娘的面子有关系吗?往年咱们进宫朝贺多少遭了,何曾得过皇上额外的赏?我看是皇上见咱家的解元郎大过年的还在外面挨冻,心里过意不去罢了。”
王夫人脸沉下来,尤氏赶紧把话岔开。
待领完宴,婆媳几个随班谢恩毕,回到宁府祭过宗祠继续过年。紧接着元妃赐给贾环的迟来的庆贺礼也到了。贾母问起贾环,众人大多不知,只有探春回道:“还在城外忙呢,现在救灾已到尾声,估计初五就可以完工了。”
王夫人叹道:“环儿真是个劳碌命啊,不是个有福的。”
邢夫人道:“如果大伙都象他一样在家享福,谁替皇上办事呢?要说有福,宝玉才是真正的有福呢,什么心都不用操。”说着拿帕子捂着嘴笑起来。
大家都知道她在暗讽贾母太过偏心,受尽宠爱的宝玉却没有兄弟有出息。只得陪笑不敢吭声。
两个媳妇暗打机锋,贾母心烦,说:“你们别只顾着动嘴,打发人带着吃的穿的到城外瞧瞧去。”
到初五日,所有灾民安置完毕,贾环长出一口气,觉得无比振奋,看那寒风中的枯树都觉得好看。一路奔回家,先顾不上休息,一头钻到书房修书一封给南方的徐文璧,把自己劳碌多日,千辛万苦救济灾民的事细细写了,颇有表功求夸奖之意,最后说,自己深刻体会到人生的意义就在于为其它人做些力所能及的好事。
“救了这么多人的生命,虽然累一些,可是心里的充实和荣誉感无法用语言表达。师父担心我言行不一,沦为名利之徒,忘了最初的理想,现在您可放心了,我必不会辜负师父的教导,定成为师父的光荣。”
贾环正写着来劲,丫环催着叫往上房去,只得封了信封命人发出去。
贾母见他回来,问了些寒暖,叫他陪着吃饭。
贾环笑说:“谢老太太,头一回叫我陪吃饭,实在是受宠若惊啊。”
贾母说:“以前是忽视了你,你也不要老放在心里,将来做官还这么计较可不好。”
贾环忙站起来说:“老太太教训的是,是我不对,老太太别生气。”
宝玉斟了一杯酒给贾环,说:“先前我觉得你是禄蠹之流,只知汲于名利,现在看来竟是我错了,你是个不惧辛苦办实事的人,我敬你一杯,权当赔不是。”
贾母十分喜悦。
贾环接了酒,笑道:“以前宝哥哥说那爱读书的人都是国贼禄鬼,我觉得你不太懂事,现在看来,宝哥哥真正讨厌的那些以读书为获取名利手段的人,并不是讨厌那些真正为国办事的读书人,可见我误会了。我也敬你一杯,当赔不是。”
说着,也给宝玉斟了一杯。
贾母很高兴:“这就好,你们兄弟就该互相扶持才是正理。你们这样,我甚放心。”
一家人其乐融融看戏吃酒,这时忽然林之孝气喘吁吁跑来回报,说内宫太监来传旨。
这下子把全家大小吓得够呛,忙撤了酒宴摆上香案,太监只说皇帝召贾环临敬殿陛见,并不多说其它事。
初觐见贾环逢圣意
贾政贾赦听到旨意都过来,猜测什么事。贾环仍然淡定,看他们吓成那样,暗自摇头,皇帝打算在年里召见的事,萧景事先已经给他说过了,还特意交待了注意事项和皇帝的喜恶,叮嘱他不要逆了龙麟。
贾环也不多说,换了衣裳跟着太监到了宫里,七拐八拐的进了一道又一道的宫门,方到了西边的临敬殿,一路上他默念萧景事先给他交待的注意事项,要说吉祥话,要颂圣,要感恩,说话前在肚里过几道弯,把那些容易引起误会的词全去掉,回话快了会让皇帝觉得你轻率,慢了又会觉得你脑筋迟钝,表意含糊了,会让他觉得你狡猾懦弱没担当……巴拉巴拉。
贾环腹诽不止,看在萧景的面子,他没说这皇帝很是庸俗加无聊,怪不得贾府把皇帝召见当成恐怖事件,碰上这么个变态,谁知道哪句话说不对逆了龙麟没有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