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贾环又说:“皇上称万岁,自然是老,皇上是万民之主,即为‘首’,首者,‘头’也。皇上是真龙天子,是为‘子’,三者合起来,就是‘老头子’。”
皇帝笑了:“就你嘴滑。你在家也这么叫你爹么?”
“臣父当不起‘老头子’的称号。臣一见到皇上就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皇气涌来,对皇上崇敬孺慕之情,如菜地里的萝卜……”贾环又开始猛拍。
皇帝纳闷了:“怎么讲?”
“不能自拔。”
皇帝板了一会儿脸,也撑不住笑了:“臭小子真滑头,你才是菜地里的萝卜呢。”
其他人见皇帝笑了,才松了一口气。
皇帝早就来了,故意不使人通报才听到他们几个的谈话,心里震惊又百感交集,贾环说的那番话粗听起来没什么,细细回味,他的出发点却是把皇帝当成一个普通人看待,而不是象其他人那样把皇帝看成圣人当成天神,一点毛病不能有,一点错误也不许犯,否则就要上书力谏。皇帝还不能生气,否则就是堵塞言路,是昏君。
皇帝活这把年纪,受惯了被高标准严要求对待,今日是头一回被人在平等的地位上把他当成一个普通人,这样被人宽容地对待,平生第一次。
皇帝心里委屈稍微疏解了些,不知怎么隐约有种感动,有种温暖。愈发觉得贾环这小子很可爱。
皇帝心情好些,对众臣微笑:“最近京城郊外乡下出的那件撞人案迟迟不能了解,你们都知道吧?”
“臣等都听说了,老百姓对这件事很关注。”众人都同声回答。
“应天府尹办事不力,一件小小案子,一个月快过去了,仍然不见结案,真是无用。状元郎,你说是不是?”皇帝又问。
贾环苦笑,哪能在背后说人坏话呢,只得回道:“这件案子无论应天府怎么判都不会尽如人意,判原告胜,会有人说他偏向权贵,判被告胜,又会有人怀疑被告背后有什么背景,总之,怎么判都会挨骂。”
这话为应天府脱了罪责,但是没有拿出应对方法,皇帝还是不满意,两眼盯着他说:“状元郎有大才,一定能为君分忧。”
贾环一听他的意思又要把棘手的事情派下来,心里很不乐,凭什么烂事都让我做啊,难道我是好捏把的软柿子?连忙说:“皇上过奖,臣才疏……”
抬头一见皇帝发亮的龙眼,阴沉的龙脸,一副“敢驳我者死”的架势,登时威武能屈,咽口吐沫:“臣虽才疏学浅,却也要为君分忧。”
皇帝龙颜大悦:“那么这件案子交给你,朕命你暂为应天府尹,查办张瑞一案,午时之前朕要接到回报,若是逾期,哼……”
你有鼻炎吗?哼个什么劲,贾环心里吐糟,表面还得做出接到领导派的任务我好荣幸,保证按时完成的样子。
肚里好好问候大boss一番,你爷爷的,现在已经辰正时分,离交差的时限只有不到三个小时,还要传原告被告还要问案审判,你是故意整我吧,哪有这样派任务的?
忽然,贾环脑中灵光一现,想到一个问题,皇帝怎么会下了这么苛刻的命令?有谁进谗言?可是看态度不大象。再想起昨天他才和小厮们议论过这个案子,他夸下海口说,他若办这个案子,只需一顿饭功夫就搞定了。今天皇帝就来内阁视察,还把这件难办的事派给他,还要在指定时间内交差,会是巧合?
贾环打了一个激凌,难道是皇帝在他身边埋了暗探,就象雍正皇帝那样,派探子监视百官,把他们一举一动都上报,看来应该是这样了。贾环又在肚里骂,如果你有雍正皇帝那样的魄力也罢了,没有人家的才干和魄力却要学他的多疑,真是讨厌。却忘了如果这个皇帝真的象雍正的话,那么这次的状元落不到他头上。
贾环坐上车子直奔应天府,一路上把身边的人都滤过一遍,也看不出谁可疑,正想着,车子停了下来。
应天府是京城所在地的市政机构,不但长官的品级比外地知府高四级,府衙更是有气派,门前两个大石狮子,经过大门,仪门就是大堂,上悬“公正廉明”匾额,大堂后是二堂,是主官的办公室,匾额是“天理,国法、人情”的匾额,是提醒官吏办事要遵循的基本方针。
贾环直接进去,明示皇帝上谕,应天府尹正因为这案子迟迟不能了结而发愁,见有人接了这烫手山芋,十分高兴,赶紧传话准备升堂召集衙役传原告被告。
消息传得很快,听说是连中三元的状元郎审这个案子,而且要当天结案,得到消息的人纷纷朝府衙赶来旁听。
贾环并没有驱散他们,只是让衙役划了警戒线不让他们越过就可。
等人到齐了,已经是离午时还差不到半个时辰。贾环开始问案。
“你是原告?”
“是。”回答的是被撞的老太婆的儿子,胡府管家之一。
“你说被告撞了你母亲,可有证据?可有目击证人?”
“没有,如果不是他撞的,他为什么扶人?”
“这种推测不能成为证据。”贾环又问被告,“你是被告?”
“是,小民叫张张瑞。”
“你说你没有撞人,是看老太太跌倒去扶她,可有证据或是目击证人?”
“没有,当时是清晨,乡间小路无人。”
“知道了。”贾环开始宣判,“原告被告各执一词,都没有证据,本官宣判被告不承担责任,也不用负医药费。此案就此了结。”
旁听的人一见这案子就这么三两句解决了,都议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