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觉得不会是她(不,应该说读者)想象的那样,但据她所知,云雀只是正好出现在那里,帮助他们不被敌人杀掉而已,联络感情什么的对他而言是不可能的。她也想不出云雀会有什么事找她。云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从这个角度,那散乱的头发和发旋正是他所熟悉的,不管隔了多久,都不会变法。他自然察觉到了她的不安,沉默良久,才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有东西拿给你。”“欸?”但他说完那句话就转身走开了。门没有被拉上,她可以清楚地听见他的脚步声沿着走廊渐渐远去。纲吉眨了一下眼睛,过一会儿,又眨了一下。“给我的?”没多久之后,她拿到了一封信。信纸上有对云雀这个时候出现的原因的简单解释,纲吉也因此发出了在本段落开头的惊呼。为此,她不仅被水呛到,还差点因为手抖把整个茶杯掀出去。还好它只是从手里滑下去而已,然后被桌角一碰,滚到了地上,洒出半杯水。还没再继续看下去,纲吉已经倍感无力了。她慢慢地弯下腰去,将额头贴在地面上,低低地呻吟起来。好吧,其实严格来说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毕竟这家伙十年前就已经大有统治整个并盛的帝王风范了,现在就算成为真正的总裁先生,似乎也能·够·接·受……个鬼啊!!正是这样子才变得更加可怕了好吗!本来就是那么可怕的恶魔了,十年后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啊?!让这样的人当云之守护者真的不要紧吗!那个我到底在想什么呀?!隔着一张矮桌,已经换上家居和服的大人云雀正慢慢端起茶杯,微抿一口,十分有闲情雅致。无疑,在这十年里头,美色更加登峰造极了。换在平时,纲吉可能还会有心情去欣赏,但现在她只觉得胃疼,不……肚子疼。过了半天,她觉得好一些了,便慢慢坐起身。云雀依然十分有耐心地等待着:“看完了吗?”她头冒冷汗,摇摇头,忍不住按住了腹部,细声抽了口冷气。不,真的好难受……“糟了。”脑海一片空白之后,这是纲吉的这是报应对于生理期的突然提前,纲吉猝不及防。更手足无措的是——“为什么我觉得我要死了?”明明之前都没有过的,为什么这次会……她谨慎地抽一口冷气,以抵御毫无征兆出现的抽痛,低下头搭在左手臂弯上,右手按着腹部,像是质问一样对自己说。起先,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还以为自己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实在太可怕了。这一定是人的生命中最气息奄奄、人命危浅、朝不虑夕的时候。同时,纲吉也相当佩服大人云雀这种遇事不惊,处事不乱的定力——虽然她不太清楚他的基地里为什么会有女性生理用品这类东西,但这种事还是要不多想了罢,唉。眼下,纲吉手边上就摆着一杯红糖水,但她不知道适不适合自己的情况,也因此,只喝了一半就再也不想去动它。对此,即便是行事风格一向果断强势的云雀也没有说什么,任由她去。她缓和了一会儿,以为已经好一些,想挪动身体换个姿势,结果很快又抽着气趴下去,在不定时的刺痛感之下,冷汗都要冒出来了。“要死要死要死……”在这连续半个小时后左右的时间里,整个房间都被她在意志力与自然力抗争时发出的求救声所充满——不知道的人肯定会以为遇上难产了呢——心情差到极点,用“跌入谷底”来形容应该恰到好处。如果这个时候,有人用漠不关心的口吻劝她说“哎呀忍一会儿就好”“快,多喝热水就没事的”之类的话,她想自己不一定会不管三七二十一,扑过去往死里揍一顿再说,用上火焰都没关系。不过还好,没有出现这么没眼色又碍事的人。纲吉本来以为云雀是绝对看不下去的,不是嫌她烦就是嫌她太娇气,就算不是这样,就算他能够理解,也绝对不会有耐心。可是事实上,从一开始到现在,他一直在她的旁边,将她的右手覆盖在自己的手心下。他的手臂环住她的肩膀,甚至愿意借用自己的肩膀给她靠——等等,她真的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吗?——在她喃喃自语说“救命我觉得我要死了”的时候,也只是平静地叹气。“……只是生理痛而已。”“只、是。”纲吉干巴巴地说。她有些搞不懂现在的情况。如果不是因为注意力没办法集中,她肯定会严重怀疑眼前这个人的身份的——也许被外星人抓去改造了,也许被哪个重生者占去了身体,甚至也许有人用复方汤剂……诸如此类——至少,先把他推开再说。但可能是因为太虚弱了,她没有想下去。“虚弱”,这倒不算很夸张的说法,严格来说是指精神上的状态,但身体上也接近了,手脚无力发冷,额头冒汗,腹部难受得好想要翻腾起来。所以,纲吉决定把大人云雀这种可怕得亲近的行为归纳为“同情”,强者对弱者的同情,肉食动物对草食动物的怜悯,男性同胞对女性同胞生理上的感慨……这就合情合理多了。“只是,”云雀重复道。这话就显得有点压迫感了,纲吉不由得屏住呼吸。过了一会儿,她又听到他慢条斯理地说下去:“被打断过肋骨,要害处中过枪,穿透性伤害,被刀划破动脉……”他好像在列举什么可怕的事情,听得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可很快又被接下来的话所转移了注意:“比起这些,当然不算什么。”“……听上去很有道理。”纲吉慢慢地点点头说,语气变得更加干涩了:“所以我简直无法想象十年后的我是怎么活到这个时候的。啊,虽然说她现在很可能已经……”后面那句话她几乎没有用什么声音,因为在说出口之前,直觉的作用让她突然感到有些害怕。短暂的几秒钟后,云雀毫无反应,纲吉便暗暗松了口气,知道他没有听到。但就在她放下心来的时候,她突然发现对方改变了姿势,握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拉起她转了个方向,好看清她的表情。纲吉吓了一跳,大脑几近死机,身体完全无法作出反应。太可怕了,这种亲密度……我觉得这下真的是要死掉了。不是因为过度妄想症,就是因为过度受惊。“还痛么?”过了好一会儿,纲吉才消化了这句话的意思,一边惊奇于这种像是关心的问话,一边揉揉眼睛,努力让自己显得振作一些。“嗯……应该。”但她自己也不太清楚这个回答的真实性。眼角还残留着一点眼泪——本能反应造成的——她猜测自己眼睛肯定红了,赶紧抬起手背抹了一把,以免自己太难看。纲吉在那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云雀的反应为什么这么温和——如果非要用自己觉得合理的理由来解释的话,那一定是,习惯了:十年后的自己被生理痛所困扰,周边人尽所知。这可能有点丢脸,但似乎说得过去。不过,她现在还没有那么充足的脑容量和反应能力让她考虑这些事情。她只是一边揉眼睛,一边感觉自己无缘无故地更加想哭了。纲吉低下头,用手挡住眼睛,抽了抽鼻子。绝不是因为难受才会想哭,只是因为,来到这个时代之后,一直以来积累下太多的不安与恐惧,压抑的情绪无法释放或转化,才会被身体的自然反应引导出来。渐渐地,她有一种错觉——云雀好像摸了摸她的头发,力道控制得很轻。被这么温柔的对待,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