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宁贵妃伴了陛下二十几年,就算去年太子做出那等事,她的妃位也没降。”
“宁贵妃毕竟最了解陛下的心思。去年因为太子的事,陛下已经有一年没去宁贵妃处了,如今又被她勾走,太子莫不是要重新得势?”
“自从皇后故去,陛下便没有再立后,如今后宫分位最高的还是宁贵妃。太子是她所出,她若是又讨得陛下欢心,释放太子只是迟早的事……”
那几个女人自以为声音压得很低,却还是一字不落地传入杜月儿的耳朵。她隐约记得,谢家是支持怀王,而非太子。若是太子重新得势,对谢家将会十分不利。
没过多久,太后也因为年纪大精神不济,先回宫休息。两个最大的人物都走了,其他人也随便起来,不少人三三两两结伴离席,走到花园深处赏月赏花,谈天说地。杜月儿瞧谢季柏已不再原位上,便也找了个借口离席。
她离开座位,四下寻找谢季柏的身影,没多久就看见他站在偏僻角落的一株树旁,她尚未上前找谢季柏,前方又走来一个身穿明黄衣着的身影,所过之处,旁边的人纷纷下跪,嘴里都叫着“太子殿下”。
谢季柏也和旁人一样,淡定自若在路边跪下,太子面色倨傲,一路大步走来脚下丝毫不停,待走到谢季柏身边他忽然停下脚步,语带惊讶道:“这不是季柏吗?快起来快起来,地上凉,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谢季柏面色冷淡谢了恩,才缓缓站起。太子渀佛没看见他的冷淡表情一般,反而热情地执起他的手,朗声笑道:“虽然芸儿已经过世,但本宫怎么说也还是你的姐夫,都是自家人,又何必那么分生?”
谢季柏面上仍是十分恭敬:“礼不可废,君臣有别。”
太子冷笑一声,不置可否。他淡淡地瞧了谢季柏一会,忽然想起什么,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压低声音凑到谢季柏耳边说道:“本宫听说你体虚,可是真的?”
谢季柏长眉微皱,饶是他修养再好,被人当面说“虚”也不会高兴,更何况面前这人是他恨不得千刀万剐的仇人。
不等谢季柏回答,太子又做出一副理解状,拍拍谢季柏的肩膀:“你可是岳丈的独苗苗,怎么能不保重身体呢?若有什么难言之隐,尽管来告诉姐夫。姐夫再没用,帮你寻医问药还是做得到的。”
谢季柏越听越莫名其妙,他搞不懂太子是什么意思,脸上神色不免难看起来。太子见他面色苍白,只当自己戳到他的痛处,面上得意,那些女人的嘴可真是碎,不过,他喜欢!
方才身边的心腹公公告知他谢季柏不举的事,他还有些不敢相信,但又想到他四年前那场重伤寒气入体,可能真落下什么隐疾,如今这么一试探看谢季柏的脸色,他又信了两分这感觉真是解气啊……
太子抖了抖袖子,对身边的小公公说道:“我记得今晚有一盅牛鞭汤,你去给我舀来。”
那小公公领命去了,没多久就端了一个青花瓷汤盅过来。太子揭开盖子,轻嗅了一下,亲手将汤端给谢季柏,柔声道:“本宫听说,以形补形,这东西说不定对你的身体有效,你尝尝。”
简直欺人太甚!所谓以形补形,是嘲笑他不行?谢季柏面色铁青,隐藏在袖子中的手紧紧握住,胸膛也因为激动微微起伏。
太子见谢季柏不接,眼神微冷:“怎么,你想抗旨?”
谢季柏深吸一口气,接过那盅牛鞭汤,看也不看就将里面油腻、还带着浓厚药材味的汤汁一饮而尽。些许褐色的汤液溢出他的嘴角,太子舀出一方白帕蘀他轻轻擦拭,人也跟着靠近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四年前那场意外,你还没受够教训?”
谢季柏瞳孔微缩,指甲刺入掌心,微凉的空气加上掌心的刺痛令他的头脑又更清晰了三分,远久的记忆纷杳而至,胸口的伤处再次钝痛起来。
太子冷笑一声,将白帕扔在地上,转身离开。“你以为凭着谢家的支持,怀王就能赢过我?做梦!”
杜月儿待到太子离开,才跑到谢季柏身边,扶住他微凉的身体,担忧道:“出了什么事?”她距离谢季柏较远,太子和他的对话只断断续续听到一些。
谢季柏站的位置较偏僻,却还是有不少人注意到他方才和太子交谈,他不欲让自己成为别人的谈资,牵了杜月儿的手走到更偏些的地方。
杜月儿见谢季柏脸色苍白,拽了他的手满脸担忧:“是不是那个太子欺负你,月儿去给你报仇!”
谢季柏好奇:“你想怎么给我报仇?”
杜月儿一脸认真:“我晚上偷偷溜进东宫,把他拖出去活埋。”
谢季柏忍不住笑道:“皇宫有宫禁,时辰一到,咱们都得离宫,到时候你还怎么溜进东宫?”
杜月儿想了想,“那最多我再闯一次皇宫好了。”
谢季柏摇头,在她脑袋上拍拍:“快别胡说了。私闯皇宫的话不能乱说,也不能再想。”
杜月儿嘟起嘴:“可是他欺负你。”
谢季柏眼神柔软了几分,抬手将杜月儿脸上些许凌乱的发丝掠至耳后,他的面上印着浅淡的月光,声音带着彻骨的冰寒:“是啊,他欺我,辱我谢家,虐杀我亲姐,新愁旧怨,我总要和他算清楚的。”
杜月儿听他说的可怕,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谢季柏将她揽进怀里,“别怕。仇我要报,可我也一定不会让你和孩子有事。”
杜月儿将他紧紧搂住,她看过史书,历来储君之争最后无不血流成河,如果,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一定要带着谢季柏逃跑,去南郡投奔元承弼也好,出海也行,总之要逃得远远的,不能让他有事,更不能让她未出世的孩子没有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