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仙姑道:“这是什么话儿说的?瞧瞅一切都要好了,又弄这一出,这些长舌妇真是讨厌!”
江舟趁机又告一状:“也有男人说的哩!”
“小丫!”小江给几人团团行了一礼,“这些日子多谢照拂,我这两日便收拾行李,找房子,尽快搬出去。”
张仙姑道:“搬到哪儿?我得知道。”
小江道:“好。”
她又福了一福,带着江舟出去了。
张仙姑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也不是那么讨厌的人,就是脾气不讨喜了一点儿。这招谁惹谁了?老三呐!”
祝缨道:“我知道,我去看看。”
张仙姑长吁短叹,花姐低声安慰她:“只要还在府城里、还做着仵作,就能常见的。小祝也会有安排的。”
“这些老婆舌头太可恨了!”张仙姑骂道,“哎,咱们也跟过去看一看。”
“干娘?”
“哎,她可不知道老三是……别再一屋子处得久了,不像话。”张仙姑低低地说。
两人到了小江的客房里,却见里面已打包了几个包袱和箱子。家里人不入小江的屋子,都是她们主仆自己收拾,张仙姑这才知道小江已经在准备了。现在是夏天,所以许多厚重的被子、衣服等都已归拢好了。
江舟一面倒茶一面说:“那个娇娇也太可恶了!大人要招女吏是给人活路,她这一弄,倒给许多人的活路上挖了大坑!她有男人供养,就骗男人的钱去,凭什么干这样的事、为难别人呢?”
她越想越气,小江能有今天不容易,打从跟祝家人一起住之后,江舟都看在眼里了。从谨慎到开心,面上不显,私底下能一天把这些家具擦两遍,细细的抹去灰尘、摆好位置、添置种种小摆设、往轻纱幔子上绣兰叶。将屋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还会看着秋千架子发笑。
现在这一切都要没了!这就走了!
怪不到祝家人,连花姐都以极大度平和的姿态接纳了她们主仆,江舟怨极了娇娇。她倒好了,丢下个烂摊子,凭什么让别人承担呢?
江舟想劝小江不要走,小江却说:“不该贪恋的,这样已经很好了。大人帮咱们许多,咱们也该帮帮大人了,不该成为别人说事的把柄。虽然这许多官员的腌臜事儿多得要命,大人不能沾上这些。
再说了,咱们还要做大事呢!怎么能叫人说是依靠着大人才能风光的?咱们是来帮忙的,不是来添乱的。那个娇娇,也不能怪她呀。她多么的难啊!咱们都是因为遇到了大人才有一条活路的,苦命人就别说苦命人了。”
道理都知道,江舟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小江又喝了她一声,脸也沉了下来,江舟委屈地住了嘴。
张仙姑过来安静看了一阵儿,只觉得心酸,道:“早知道就不弄这些个事儿了!弄了,受这许多累、与他们拌了许多嘴,好容易弄出来了,又生出眼下这一出,何苦来?日子好好的,忽地又不能住一起了。”
祝缨回头看到她们,小江让座儿,江舟忙给她们倒茶,张仙姑道:“我就看看,你们别忙了。哎呦,这都什么事儿?”
祝缨道:“天黑了屋里得点灯,对吧?不然就看不清。”
张仙姑点点头,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祝缨指着一旁茶杯的影子说:“点了灯就有影子。”
她张开五指罩在火苗上,屋里突然一暗:“影子也是黑的,为这影子就不点灯了?咱们还要照亮儿不是?这灯得点。好啦,别生气了,慢慢收拾,房子倒不必着急。府里已修葺了些宅子,章司马的住处有了,小江她们为衙门做事,衙门也会配给她们屋子住。不过没那么大,地方也没那么好。胜在府衙有数,住得安心。小吴和彭司士都会看着房子的,住进去之后有什么损坏要修的,又或者现在去看了有什么地方要改、添置点家具的,跟他们讲。”
江舟不想生气了。
小江道:“多谢大人。可是我,不在府衙名册上呢,不敢愧领。大人要帮忙,就请动动笔,小丫本是我的人,我想给她放良。您要看她还能干,就收她在衙门里做事。”
“娘子?!”
“福禄县的时候,她就不是正经的差役,也不是典狱,是以我仆人的身份旁听着帮忙的。我当时也不是正经的仵作,也是帮忙的学徒。那会儿别人不计较什么,如今还是谨慎些为好。”
祝缨道:“你们商议,定下来了,我就答应。”
祝缨说完起身,对张仙姑道:“让她们忙吧,咱们回去?”
张仙姑讪讪地:“哎,哎。”
看着这三人离开,江舟道:“娘子?!你怎么要赶我走?我走了,你怎么办?”
“走?你要走到哪里呀?”小江说,“我早该为你想想的。你放良之后可以做吏的,不是喜欢破案吗?这样,以后你拿贼人,有尸体了我给你验。”
江舟将信将疑,小江笑笑,打了盆水,又将家具擦了一遍。不值几个钱的竹器,是她见过的最便宜的家具了,不知为什么总有些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