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时不时伸出手指轻轻摸一摸它的羽毛,如果它烦了,会用翅膀拍开他的手指,或者直接跳开。变得熟悉后,它有时候会用小嘴啄一下他的黄头发。李宿夕被它啄得直笑,然后这笑意又渐渐在脸上分散成安静的迷茫。
即使他对它这样偏爱,它也不是每天都来,大概在别的什么地方也有人在喂它,也有别的人可以摸它。只有存在利用价值的时候,他才能被看见,从来不是某个人独一无二的存在。
——真不…甘心……
“前天是楚松潜,今天是你,我真好奇罗屿丰的表情。”
说着,她期待而孩子气地笑起来,毛茸茸的长睫弯弯翘起。
让李宿夕难以抑制地痛苦起来。她明显发现自己也去了行政大楼,还故意这样说给他听。韦景舟问他在怕什么,那是因为他一点也不知道、也不能理解陆泉的危险性。一旦对她暴露真心,等待他的会是怎样的下场。
他偏开视线,少见地直白,“你还真恶劣透顶。”
——那这样主动送上门的自己,又算什么。特意戴上青金石手串,又是在期待她什么样的反应。
陆泉注视着他沉默冷淡的侧脸,不再嬉皮笑脸的李宿夕她还真不习惯。像褪了色的油画,少了明丽,暴露出最原始的构图笔触。啊,陆泉忽然想起之前的事,原来这就是狐仙脱下面具的模样。
失去了装腔作势的力量,变得不安、柔弱、迷茫——但这副表情只在她面前显露就够了,她对他还抱着不一样的期待,可不能放任他在这个时候颓唐。
于是,她手一伸摘下他的遮阳帽,在他惊诧的目光中大方地扣到自己头上。不等他开口直接凑近,帽檐抵上他的额头,轻微的力量就将他封印在了原地。
隔着些许距离,陆泉认真对上他微微睁大的双眼,“你说的对,我很恶劣。”
“因为这就是我,即使别人无法接受,我也要自我坦诚,然后才能坚定地往前走。”
“我不知道你现在在和什么做斗争,但李宿夕,不要放弃。”
绿荫连绵的神奈山下,低矮的站口旁也是连成一片的苍天大树,小小的人影不知不觉融进悠然而动的树影。两人静静坐在树下,连结的视线藏在私密的帽檐,呼吸被山风牵引,悄悄变成同一频率。
注视着李宿夕松怔的神情,陆泉直起身灿烂地展颜一笑,“而且能在你面前做自己,我真的好开心。”
“谢谢你前天那么担心我,李宿夕。”
恰是起风时,头顶细密的树叶摇晃好似雨声,阳光碎点纷纷洒落,在她专注的视线中朦胧跳跃,李宿夕被她的注视绑住身体动弹不得,无可奈何地听到自己不受控制的心跳,还有沉沦而下的挣扎,好似忽然涌上来的睡意,明明不该放任,却又知道睡过去才最幸福。
也许他渴望的、他需要的,不过就是这么简单的东西而已——
“不过李宿夕,你真的变了好多,”陆泉一边瞅着他,一边伸手戴正抢来的帽子,把压住的马尾辫拨出来,“换以前你肯定要说些煞风景的话,要不然,干脆扭头就跑的。”
李宿夕迅速回神,狐狸眼无措地眨几下,“你都、向我道谢了,我还能干嘛,说不用谢吗?”
他后知后觉地顺顺自己翘起的头发,“先把帽子还我。”
“说好的绅士风度呢,小气!你们有钱人真小气,”陆泉恶人先告状,还甩甩头给他看,“看,我都完美地戴好了。”
“还好意思完美……”李宿夕笑着撇过脸,又不情不愿地被这轻快的气氛莫名卸下心中的重负,好像只要是和她在一起,他的心情就会变得不由自主,并且——不再孤独。
“也行。既然你拿了我的帽子,那就负责听听我的烦恼吧。”
“烦恼?现在吗?”
长椅上的李宿夕,神情姿态明显放松许多,逐渐显露出往常的鲜活,“你刚刚不是让我不要放弃吗,不是哄我的吧?”
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陆泉笑瞪他一眼,“怕了你了,我听还不行吗。不过,借钱免谈,我是真的穷!”
“什么乱七八糟的,才不是呢!”李宿夕哭笑不得地反驳两句,正要重新开口,便被一阵由远及近的巨大噪声打断了。
两人同时好奇地望去,便见马路尽头一行摩托车队正压着马路轰鸣飞驰而来,刹那占领了楚中小站的静谧空间,激起近处飞鸟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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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她人注视,被她人鼓励,被她人关心,被她人感谢,就是这么简单的东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