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邦邦”打更声远远传来,更夫拉长嗓子喊:“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此时人最为困顿,天牢里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吵得叶长洲更心如明镜,丝毫睡意也无。干草堆并不舒服,叶长洲坐得腿麻腰疼,想站起来活动一下。
他刚扶着墙想站起来,右耳便听到异常轻微的“沙沙”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正在朝自己这边而来。叶长洲心头一凛,连忙坐下,侧耳细听。
来者有好几个人,脚步都异常轻盈,走到叶长洲的牢门前便停住了脚步,似乎在朝牢笼里打望。
叶长洲脸一下白了,装作什么也没听到,内心祈祷那些人并非冲自己而来。
他浑身汗毛倒树,微微睁眼,借着过道微黄的壁灯,隐隐能看到五个狱卒站在牢门前,一个正紧张地四处张望,手里拿着钥匙欲开锁;另外四人则每人扛着一个巨大的袋子,看起来很沉重。
叶长洲一下警觉起来,连忙站起来惊道:“你们要干什么?!”
开门的狱卒见他居然没睡,眼中暴起凶光,“当”一声将牢门打开,凶神恶煞朝叶长洲冲来。
叶长洲一时站立不稳,往后退了两步直接被逼到墙角,一声“来人!”还没喊完,嘴就被那人捂住了。
那人力气极大,捂着叶长洲的嘴不让他喊,左掌绕到叶长洲背后,猛地在他后脖颈一砍,叶长洲便如一袋面粉般软了下去,失去了意识。
大部分狱卒都休息了,只剩几个巡逻的。换了狱卒衣衫混进天牢的刘忠奇正在天牢另一头巡逻,他一直留意着叶长洲那边的动静。
此时,他听到叶长洲那边有轻微异常响动,连忙对身后二人使了个眼色,三人匆匆往那头跑。
刘忠奇远远见叶长洲的牢笼里,几个狱卒正围在一起,紧紧地往下压着什么。刘忠奇大喝一声:“干什么?!”
那几个狱卒正将沙袋摞在叶长洲身上,使劲往下按压。
牢里杀人不见血的方法有很多,其中有一种方法可以让仵作也验不出来死因,那便是在犯人身上压上沙袋,犯人无力挣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麻袋压在自己身上,而无能为力。犯人会逐渐昏迷,然后慢慢死亡。
刘忠奇听过这样的杀人方法,见那几个狱卒要这样谋害叶长洲,当真是目龇欲裂,“唰”一声抽出腰间佩刀,大喝一声:“来人,抓刺客!”随即持刀冲进牢笼便朝刺客砍去。
那几个人见状,根本不恋战,闪身避开刘忠奇凶猛的攻击,一声“扯呼”便作鸟兽散。
刘忠奇担心叶长洲的状况,见刺客跑了也不去追,三人连忙转身去查看叶长洲的情况。
叶长洲被麻袋压在地上,正面朝下,已经失去了意识。
“殿下!”刘忠奇一声惊呼,连忙放下刀,和两个侍卫合力两叶长洲身上的沙袋一一抬下来。刘忠奇脸色煞白,一把将叶长洲扶起来,让他正面朝上。
叶长洲面色惨白,双眼紧闭,呼吸极其微弱。刘忠奇一边疯狂按压他的胸腔,一边大喊:“殿下!殿下您醒醒!”
按压良久,才听见叶长洲咳嗽一声。刘忠奇大喜,连忙将他扶起来,颤声唤道:“殿下,您没事吧?”
叶长洲胸口剧痛,空气这才猛地进入肺部,头也疼得跟针扎似的,捂着头慢慢坐起:“我没事……”
若是刘忠奇再晚来片刻,只怕叶长洲就要去见他娘亲了。
刘忠奇连忙冲叶长洲跪下,颤声道:“殿下,属下来迟了。”他手持战刀,咬了下唇道,“属下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但殿下仁厚,不仅没降罪反而对属下照顾有加。殿下蒙冤下狱,属下便是拼死,也要护殿下无恙。”
叶长洲深呼吸两口,胸中那憋闷感才下去了一些。
万万没想到自己遇刺,第一时间来救的不是叶政廷的人,也不是薛其钢的人,而是这个自己已不再信任的刘忠奇。太荒谬了!
叶长洲心中百感交集,看着眼前人以及他身后两个侍卫,苦笑一声点头道:“好,多亏你们了。”
此时,天牢门口突然响起了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看样子来人数量不少。
“刘统领!”一个侍卫机警地提醒。
刘忠奇神情恢复冷峻,握紧手中刀低声道:“来者不善,我已听见。”他转向叶长洲,郑重地抱拳道,“殿下且在此处歇息。无论来者是敌是友,属下必以死保殿下无恙!”
言毕,他引刀向天,与两名侍卫并肩走出牢笼,那沉重的铁门缓缓关闭,他们毅然挡在了叶长洲的身前。他们三人抱定了必死的决心,以无畏的勇气迎接来者。
刘忠奇在前,他是第一道坚固屏障;其后一人,为第二道防线;最后一人,作为第三道防线;而那落下的门锁,便是他们三人誓死也要捍卫叶长洲的最后一道屏障。
若是四道屏障皆失,那叶长洲便只有引颈就戮的命运。
过道那鬼火似的壁灯摇摇晃晃熄灭了,天牢陷入一片黑暗。叶长洲什么也看不见,黑暗中只听得刘忠奇大喝一声:“护驾!”接着便是令人心惊胆寒的刀剑碰撞和打斗之声。
天牢中的囚犯都被惊醒,吓得缩成一团。有的直往干草里钻,嘴里疯疯癫癫喊着:“别杀我,别杀我,我知错了!”有的拍着牢门惊呼:“冤枉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叶长洲眼里的光迅速破灭。远处,天牢沉重的大铁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股阴风席卷而来。叶长洲背靠着墙,胸腔内“咚咚”直跳,脊背发凉,头皮绷紧,紧张地盯着大门处,听到不少人脚步声鱼贯而入,与刘忠奇三人缠斗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