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如此下去,亡国指日可待!”谭嗣同坚定道。
“琪妹,我去请两位老妈子照顾你。三哥这些时候怕要在会馆小住,寻机会托人面陈皇上这些利弊。”
珞琪望着谭嗣同,只是说:“三哥放心,琪儿无事,三哥可去忙正事。”
往常。但凡她耐不住寂寞来到院外这河沟旁漫步,谭三哥总让李闰嫂子劝她回去,生怕她身怀有孕有个闪失。如今,嫂子回去浏阳老家,干爹谭继洵带了家小返回湖北任上,只剩三哥留在浏阳会馆处理一些未完的事物。
在谭家,三哥谭嗣同与云纵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逆子”。谭三哥桀骜不驯,对朝廷和时局颇有一番自己地见解。总是同谭继洵父子二人辩驳得面红耳赤。每当遇到这种情形,珞琪就不便发言,侧头去往嫂嫂李闰时,李闰会知趣的拉了珞琪退下,轻声对珞琪安慰道:“你三哥就是这个性子,从小到大都是如此。他若坚定的信念绝不会为任何强权而改变。”
珞琪笑笑,这怕就是谭三哥和云纵的不同之处,三哥固执己见到底,而且绝不回头,据说少年时几次同父亲争辩。被重责,都不曾稍有改口。竟然谭继洵也无可奈何,无法去管他。这样谭继洵几经转任,从京城去甘肃又去湖北。从十四岁起谭嗣同几乎就在如游侠一般在江湖游走,结交各种朋友。有文人墨客,有世外高僧,还有江湖奇侠。都因为谭嗣同的率性仗义同他是莫逆之交。而当谭嗣同再次回到父亲身边时,继母卢氏和家中地兄弟基本已经形成了定局,似乎他这位“长兄”的归来多有些碍眼。父子二人交锋数次,强权都不能改变谭嗣同那根铮铮铁骨,谭继洵为儿子的前程担忧之余。也只得叹息听之任之。但谭嗣同的才华和博学是所有人都佩服的,这点也还让谭继洵欣慰。
同谭三哥相处的日子里,珞琪就越悟出云纵的弱点所在。
谭三哥的坚持是一往直前地义无反顾,那份执着不能空用“豪情”二字来涵盖;而云纵,几乎是次次有心奋起,却总是虎头蛇尾。性情毛躁。多是冲突的关键时刻,他却因为不能坚持而打了退堂鼓。本来就是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的局面,云纵却往往功亏一篑。
当年带她私奔去朝鲜,却因为父亲的一纸电文和原大帅的斥责回到了龙城,不折不扣的一个浪子回头,反受了一场责辱;投军去朝鲜找寻原大帅,又是半途误打误撞到北洋水师,关键时刻又被父亲派去的福伯擒回,空受了一番埋怨,前功尽弃。还有就是老佛爷的逼婚,生生要拆散鸳鸯,她明明知道老佛爷不过是借此试探杨家的忠心,但是云纵在关键时刻又是屈服了。
“人说,书生造反,都不能长久。所以,改朝换代时都是武将的天下。”谭嗣同发出感慨。
珞琪惊得如树枝上那被三哥谭嗣同猛拔腰间“风矩”宝剑而惊飞地雀儿一样慌张无措,谭三哥的话真是大胆。
谭嗣同腰系青色丝绦双垂穗,手握青锋对了阴沉沉的天空大声兴叹,一手将前襟撩起掖在腰上,手中“风钜”舞的如银蛇缠身。
珞琪静静看他舞过一场,收气凝神,才劝了句:“三哥,天冷,回去吧,不要冻坏身子。”
“琪妹,你劝劝云纵,朝廷需要他这样地大将。不!是中国需要他这样的少年!你看,万马齐喑,死气沉沉,只有他们这些武将终究比我们这些书生来得有用。兵!何日提锐旅洗此大辱!强国必先强民,强兵!”
珞琪随了三哥回到小院,浏阳会馆的一位同年跑来找谭嗣同,慌得进了书房也不及躲避珞琪就说:“谭凶,你可曾听说,今天给老佛爷唱戏的一个戏子在台上自尽了。”
谭嗣同显然无心听这些小道新闻,微微蹙眉时,那人又低声道:“更诡异的是,那个文丑是自杀的,在台上倒下时掏出一条白布挥舞,上面写着李二先生是汉奸”
李二先生分明是指去日本谈和签约的李鸿章中堂,珞琪“呀”了一声,来人抱歉的拱拱拳说:“嫂夫人,多有得罪。”
珞琪红了脸,那人竟然误会她是谭三哥地妻子。
谭嗣同忙解释说:“这是我妹子。”
来人才尴尬的赔罪。
待人去屋空,珞琪反是怅然无处诉说。
平日有云纵在身边不离左右,这些对国事的感慨多是云纵在嬉笑怒骂,小夫妻说话口无遮拦时,一些话被下人听去传到老爷耳中,反是害得云纵没有少挨骂。如今,她不敢乱说,他要安慰谭三哥义愤填膺的情绪。
四万万五千万的泱泱大国,竟然如此轻易的向一个曾是自己附庸国地小国轻易服输。
谭嗣同极力平静自己地心态,焚香抚琴,一边安慰珞琪不要太过激动影响腹中的胎儿,一面自己也是心绪难平。
珞琪听着那铮铮淙淙地曲调,那曲牌应该是《酹江月?驿中言别友人》,心里不由记起那阙词:
水天空阔,恨东风、不借世间英物。
蜀鸟吴花残照里,忍见荒城颓壁。
铜雀春清,金人秋泪,此恨凭谁雪?
堂堂剑气,斗牛空认奇杰。
那信江海余生,南行万里,属扁舟齐发。
正为鸥盟留醉眼,细看涛生云灭。
睨柱吞嬴,回旗走懿,千古冲冠发。
伴人无寐,秦淮应是孤月。
第三卷2春丛认取双栖蝶
春天的花开了,花开的时候,珞琪终于迎来了丈夫云纵和她期待已久的宝宝。
那个是漂亮的女婴,云纵只用一只小臂托了小生命,满眼流露着惊喜和欣慰,凑上前频频亲着婴儿红扑扑的脸颊,一脸笑容目光痴迷地望着女儿不停在喊:“小美人,小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