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官儿,回到龙城也近一个月。你可有什么打算?”杨焯廷问,叹口气。
云纵的目光飘移不定,偷眼看了父亲,胆小怕事的样子。垂了手说:“儿子听凭大人安排。”
“你自己可有什么想法?”杨焯廷痛心地问,仔细审视着儿子,儿子如中了符咒一般,同先时判若两人。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地是云纵,那个曾经桀骜不驯的儿子,他爱恨不得,却又将杨家的重任寄托在他身上。
云纵摇摇头。嘀咕一声:“儿子听凭大人安排。”
“你的伤,可还在作痛?”杨焯廷小心翼翼地问,这个话题在父子间讳莫如深,但他又不能不问。
云纵垂了头道:“劳大人挂念,儿子的伤无碍了。只是在喝些汤调理。”
那温润的声音沙哑中却偶尔带出尖细的嗓音,似曾相识。对了。是李公公,就是这样的声音。
杨焯廷一个激灵。坐直身子,又低声问:“你身子可觉出什么异样?小李师傅给的药可还在吃着?”
云纵点点头说:“吃是吃着,只是越吃那药胡茬落得越多,有时候一夜醒来,枕席上沾得斑斑点点。儿子索性把脸刮得干净,不去想它。立在那里微摇着身子,鹅黄色的直裰襟摆微颤,恼得杨焯廷大喝一声:“站好!晃得什么?”
云纵丝毫不觉般摊手看看自己问:“不曾有呀。”
依旧是态度温和,细言慢语,听他没一句话,杨焯廷都觉得周身鸡皮疙瘩生起,不寒而栗。
仔细审视儿子地面颊,越看越觉得那棱角分明俊朗的面颊都变得线条柔和,反是有了几分同冰儿一般的明媚秀美。
杨焯廷不忍在看他,挥挥手打发他下去,就在云纵告辞转身出门时,杨焯廷看到儿子过去那虎背熊腰,步履生风的英气已经不见,慢悠悠摇摆埋出门槛时,屁股都在左右微扭一般。
杨焯廷揉揉眼,记得有人曾经笑谈过那些净身入宫地太监,这令他不得不担心儿子的将来。
杨焯廷找到母亲商量说:“娘,给吉官儿纳妾,只能掩住外人的蜚短流长,保杨家最后一点体面。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儿子看吉官儿这病怕是麻烦了。他那举止做派都变得得妖气阴气,怕是真的没个救了。与其留在这里给杨家丢人现眼,不如打发他去庙里修身养性,将养身体。”
老祖宗立刻反驳道:“你好好看看你,若再把吉官儿送去庙里,那老三发疯已经被你送去庙里,老五怕不是你的骨血,家中剩的老四、老六,哪个是能继承杨家大业的?”
“可吉官儿人已如此,留下他怕也难让他继承杨家的家业!”杨焯廷懊恼道:“都怨我,自作孽,不可活,如何就疏忽失手?”
想了想,揉拳擦掌在屋里踱步,忽然又问:“娘,如今杨家只剩冰儿还是个有出息地孩子。若是不出差错,他今年春闱定然能高中一甲,殿试再点个状元怕也不在话下。娘,如今之计,是如何证明冰儿是杨家的骨血。若冰儿是杨家骨血,他娘的丑事与他无关,不要再提。不过,您再回想一下,当年冰儿她娘同人私通媾和之事,沉塘之时儿子并不在场,那五姨太她可说过什么?”
老祖宗提起此事更是生气,骂道:“那贱货还能说什么?无非为自己叫屈辩驳。”
第二卷53缠绵思尽抽残茧
“娘,您也是,当初出了那丑事,我也是气昏了头。事后想过几次,怎么想也搞不懂。娘,易位而处,您想想,这桂华她刚刚被扶正,小妾熬成正房可是不易的事。通常都是像碧痕那样的通房大丫头纳做小妾容易,偏房扶正房难似登天。再者,若说荣华富贵,杨家可是簪缨世家,吃喝不愁,她不图名,不图利,她图个什么?”
杨焯廷引导着母亲沿着他的推论想。
老祖宗手中的拐杖一挥揍在儿子的腿上骂:“她就是个贱货,一见男人就骨酥肉麻的贱骨头。好端端的督抚夫人不当,去和个小厮偷这老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哎呀,娘!别提这个了。她若真去找个英俊年轻的小白脸也就罢了,怎么的找了马厩里看马的马夫二匹子,你说,我这堂堂龙城督抚不说仪表堂堂,也没下作到不如一个马夫
沉默片刻,杨焯廷问:“娘,这些年过去了,一怒之下结果了桂华那淫妇,也就不想去想了。说是把冰儿送回给他外公家,您又不许。猜这冰儿是不是我儿子,您既说长得像,又说不一定是。弄得个孩子如养个小猫小狗一样。如今孩子也大了,暗下去打听他娘的死因。这个事,娘,当初依了您做主,处置了桂华,可是娘,您真的确认桂华她没有受冤枉?”
“我老婆子活了一把岁数,能冤枉她?”老祖宗气道:“让你去娶锐贝勒家的二格格当续弦,你非是要把个五姨太扶正。就知道她是扶不上台面的。你偏是不信!”
杨焯廷无可奈何,在屋里踱步,迟疑片刻又解释:“娘,这还不是您地那宝贝大孙儿多事!我早说,给冰儿一口饭。让他识文断字,日后在家里账房抄抄写写的不至于饿死就是。谁想吉官儿这多事的孩子,督促个冰儿去考功名。他自己该考功名的不考,跑去朝鲜国军中,反让个冰儿去考。如今眼见了冰儿就要功成名就,少年登科,这事纸包不住火,迟早要出事。”
正在揉拳叹气。门外穿来管家的声音:“老爷,大少爷在外面候着呢,有事要见老爷。”
杨焯廷忙整整衣冠,吩咐一声:“进来!”
门帘轻挑,云纵缓步进来,步伐很轻,丝毫没有武将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