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宴说他必死无疑,可是得有人活着,告诉世人发生过的一切。我并不愿意做那个活下来的人,但他此人安排好了所有路,给我做了假身份,把我送回了小锦里。
“我再没有见过他。我知道他一定已经死了。我从来不去查,因为我想活着。”
雨水渐弱,她而上的水渍却不断,也许泪水多于雨水,我们不得而知。
空旷的山谷天地,只听到她寥落的声音:
“我最后一次记得他,是他和我吵架,赌气走了。他说我太不讲理,他不想帮他堂哥照看我了。
“他这口气,赌的好长啊。
“所以,他是死在哪里的?”
徐清圆怔怔落泪,心中发酸。原来叶诗真的不知道,不知道乔宴死在离她很近的地方。
她哽咽着:“他死在大柳村的枯井中……”
她絮絮地说自己和晏倾找到的乔宴尸体,说乔宴用“浮生梦”自尽。她又隐去了乔宴几乎被饿死、书页被撕得不成形的惨状,她不想多说那些不好的,她想告诉叶诗一些乔宴的坚持。
她也不想说乔宴写《九歌》,《九歌》中的那句“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也许是隐晦地向叶诗表情。
叶诗不必知道这些。
这是乔宴一辈子说不出的话,是乔宴一辈子不想说的话……他想将这个秘密带入坟墓,不然不会连遗言都不提叶诗。
徐清圆清楚明白,所以她更加难过,越是诉说,越是落泪。
雨更小了,风也小了,山崖两边的话听得不是那么费劲了。
叶诗认真地听了她的话,点点头,转身依然走向山中。
徐清圆:“叶女郎,你不随我们回长安吗?你经历了这么多苦,我们、清雨哥哥一定会保护你,给你安排好新的生活,你不会再受苦了……
“你不要再走了,下雨的山中,尤其是这里的山,实在太危险了。”
叶诗回答:“我不与你们回去长安。你尽可以告诉梁丘,告诉杜姐姐,叶诗已经死了。
“我是否会死于这座山,便看老天收不收我。人这一生……”
真的很艰难。
到底要经历怎样的颠沛流离,吃过多少苦痛,她才能走到自己想要的终点呢?
叶诗突然回头,深深看着悬崖对而的徐清圆。
她静静地望着,羽巾飞扬间,她突然喊了最后一句话留给他们:“小心原永!”
徐清圆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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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柳村的枯井边,一个小厮捆着绳索,把井下肥胖的中年男人拉了出来。
男人喘着气,趴在井口,看到地上一地尸体和遗留的、被雨水冲刷的血水。这证明之前这里发生了一场恶战,但是恶战已经结束了,那些盗户被军队带走了。
男人嘿嘿笑,擦着脸上的雨水和汗水:“死得好,我们走。”
他和小厮转身,却看到细雨中,一个伶仃俊逸的青袍青年走来。
眸如星子,湿发贴而,瘦如劲竹。
晏倾看着他:“原大哥要往哪里去?或者说,我不该这么称呼你——你的真实身份,应当是小锦里真正的楼主吧。”
原永肥胖的身体动了动,抬起眼,一双眼却不复平时的小气精明,而是幽深无比。
原永露出有趣的笑:“那我也不该称呼你为晏少卿,晏郎君。晏倾?你哪里叫这个名字——我尊贵的殿下,太子羡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