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当朝将作大匠张济之侄、大汉屯骑校尉、征益州先锋张绣,这位是我先锋军的助手,骠骑将军府典军从事、征益州副先锋魏续,见兴霸在此,特来拜会。”他上来就是一串官身,把如今刚当郡吏不久的甘宁给镇住了。
想想也是,大家都是二十来岁,但张绣是八校尉之一的屯骑校尉,魏续则是骠骑将军府出身。
身为巴郡上计掾的甘宁看着自己身上的官袍,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沐猴而冠的小丑。
一直以来,他都挺为自己的身份骄傲,虽然家族视他为异类,但当水贼时风光无限,读书求学后又成了政界明日之星上计掾。
他到哪都一副爱谁谁的样子,直到遇见了张绣和魏续。
两人没穿官袍,没穿那套绚丽的钢制铠甲,但报出身份后,却让甘宁有种抬不起头的感觉。
沉默片刻后,甘宁拱手问道:
“两位将军来下官之处,不知有何贵干。”
大多数人自尊心受到打击后,会第一时间像个炸毛的刺猬,以此来维护自己的面子,甘宁也不例外。
张绣拉开旅行包的拉链,从里面摸出一瓶剑南春:
“来找你饮酒,顺便送你点儿小玩意儿……我们从长安一路走来,遇到的庸碌之辈不知凡几,兴霸不会也是以官身取人的凡夫俗子吧?”
这话反而让甘宁不好意思起来,指着船舱的方向说道:
“在下这里凌乱不堪,恐怠慢了二位。”
说完又吩咐自己的小弟:
“打几尾江鲜,我要请两位将军吃酒。”
说完他率先一步引着张绣魏续来到船舱里,又用撑窗杆撑开窗户,让两人欣赏嘉陵江的落日美景。
三人坐下来,魏续见一位仆人要去泡茶,赶紧摸出一包茶叶递了过去:
“水烧开,冲泡即可,不要放椒盐等物。”
张绣从旅行包中掏出酒鬼花生等小吃,一边往碟子里摆弄一边问道:
“朝廷大军已经入川,兴霸意欲作何打算?”
甘宁也知道刘焉抵抗朝廷的事,他拿着那瓶剑南春,研究起了玻璃瓶:
“家里的意思是先帮着刘益州抵抗,抵抗不了就火投向朝廷,揭刘焉为祸益州之事……你们打到白水关时,我还在成都,家里人以公务为由让我回来,我在郡里无事可干,听说安汉县的县令贪赃枉法,打算过来问问情况,没想到你们已经打到了此处,度可真快。”
他根本没避讳豪强家族见风使舵的本性,因为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而且刘焉抵抗朝廷大军,多少有些螳臂当车。
再依靠天险,一州之地也无法抗衡整个国家。
张绣接着问道:
“你呢?继续当郡吏?”
甘宁摇了摇头:
“郡吏没意思,我打算辞官回家……听说朝廷会把一些矿和土地收归国有,我们家的盐井,不会也被收吧?”
甘宁所在的的临江甘氏号称巴郡五大家族,而汉末时期的临江县又是井盐主产区,全县大大小小的盐井上千口——甘宁之所以能用丝绸当缆绳,还是一次性的,就是因为家里是做制盐贩盐的,财大气粗。
张绣说道:
“朝廷不会平白无故收走,应该会选择公私合营,生产归你们,经营权和定价权,归朝廷……当然,生产的流程会改进,也会添加一些设备,增进产盐效率。”
甘宁开诚布公,张绣也没掖着藏着。
说话的时候,他撕开一包五香蚕豆倒进盘子里,摆上玻璃酒杯,打开酒瓶,先一一满上,然后说道:
“只要主动投靠朝廷,朝廷是不会让你们家族吃亏的……来,尝尝这酒味道如何。”
甘宁是个好酒之人,但此时却没心情喝酒:
“这应该是朝廷的秘密吧,你我萍水相逢,就这么说出来,不怕被治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