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别看李爻整日说话浑天浑地,天老大他老二谁都不放在眼里,其实全是为了不败士气。
他私心里是不想打的。
南晋北关战事拖拉、多年不太平;如今南边也起烽火硝烟,对国内本就储备不充足的兵力消损巨大。
想来此次若与搁古议和不成,一旦开战是很难速战速决的,羯人或胡哈若再伺机而动,南晋的兵力辎重稍有跟不上,便会招致天地翻覆的结果。
“贺大人。”
李爻单手扶着城垛边,看城下兵士忙忙碌碌:一边在点算辎重,整理军备;另一边则已经开始准备迎失城百姓入关。
“给我交个底呗,马车里话没说完,依你看十年的免战协定,能有多大把握签下?”
他现在若不是帅盔端在手里,腰背被铠甲绷得过于挺拔,乍看朱颜华发被夕阳古城衬着,怎么都太沧桑了。
景平年少时想象过太师叔在朝堂上运筹决胜,也盼望有一日得见将军阵前的从容自若、威风凛凛;
而今时过境迁,他的幻念得偿,想看的都已经见过了,倒开始期盼李爻的这般风采,往后都只留于记忆、能在午夜梦回时让他魂牵就够了。
他再不想见李爻浴在炮火硝烟里了。
“八成把握,”景平道,“只要大王子眼红王位,便能成。”
前些年搁古四下打架,与疆域相接的大食、松洲多次推拉板图,如今消停下来也不是兵力耗损太甚,全因为搁古王上老了,说白了是战争贩子身体不行、打不动了。所以他们调转炮口与羯人合作打南晋,并非出于王上本意——领位更迭、内政不稳之际,傻子才会去树新敌。
而那“傻子”二王子与羯合作,则该是被羯人手拿把掐的态度忽悠了。他只为给自己争军功。
可仗打到现在的地步,任谁都应该看清了,南晋边域来了李爻,硬骨头啃起来扎嘴。
大王子只要不被弟弟的傻气传染,就能算清现在是因利乘便的绝佳机会,迅速与南晋修和,将二弟当作一块承袭大统的垫脚石,一脚踏上去。
景平说八成把握,算是很客观了。毕竟南晋议和使“心里是向着他的”。
“你到底卖了奥单的什么破绽给大王子?画里内藏什么玄机?”李爻问,那日他一直冷眼旁观,实在没看出景平做过什么特别之事。
景平仗着城墙的遮挡,将李爻的手从城垛上摘下来握住。
他依然记得当日城外激战的惨烈,触碰到身边之人,心中的凄怆不安才被真切的触感撞散了些。
“关键在奥单这边,是我蹬不上台面的坏主意,过几天你就知道了,”他摩挲着李爻的手背,“你是坦荡君子,不该被阴险算计牵扯精力。”
臭小子还是不肯说。
感叹景平嘴严之余,李爻又觉得好笑了。
他在朝堂沙场摸爬滚打多年,什么恶毒伎俩没见过,更算不得君子。景平却总拿他当个纯白瓷器护着。
经历过肮脏泥泞的人,更容易被挚诚打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