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守信用怎么能算是好人?”林宴和不愿意相信自己阿娘在欺骗自己,坚决地把头掉到了一边。“因为有些人没有守信,并不是因为他们不想守信。”尹青河摸了摸林宴和的脑袋。“只是他们没有那个能力做到,所以不得不满怀着遗憾和愧疚离开了。”剑圣林震阳,在一次独自外出保护普通百姓的任务中坠入某个秘境之中,遭妖族暗算,死于妖王罗天醒之手。直到死的那一刻,林震阳都不知道,兰烟已经怀了他的孩子。林宴和出生之后,荆山派宗主清微真人亲自去探望了这对被抛下的母子,发现挚友遗腹子竟是万年难得一遇的先天剑心。兰烟抱着自己的孩子,因为分娩耗去了大量精力显得十分疲惫。“道长,他也和他爹一样么?”“只论天赋的话,比起当年的剑圣犹有过之。”尹青河低声道。他看着襁褓中的孩子,刚出生的婴孩一离开母体便睁开了眼睛,正在津津有味地啃手指。“天生单灵根,又是先天剑心,正是练剑的好材料。若入我荆山门下,不出意外的话六年便可修炼至道心通明的境界,此生此世再无走火入魔之忧。”尹青河看着那张能看出林震阳影子的脸,又抬起头来。“你愿意把他交给我吗?”兰烟沉默了一会儿:“我不愿意。”兰烟常听林震阳说起,凡人虽然短寿,但灵魂是永恒不灭的,生生死死,都在六道中不断轮回。而修士正是打破这一规律的存在,他们自引气入体的那一天起便跳出了轮回道,一旦死去便会魂飞魄散,化作一道清气反哺山川。所以兰烟即便死去林震阳也能找到她的转世,而林震阳去世之后兰烟只能对着自己的儿子思念自己故去的丈夫。“我只想要我们的孩子做一个普通人,不要他和他爹一样,再陷入到如此危险的境地。”在兰烟看来,成为修士并不见得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情,不仅会因为自身的责任面临各种各样的危机,灵魂还会在死后归于寂灭,再也不能和所爱之人团聚。“我其实一开始就不建议震阳和你在一起。”尹青河忽然说。兰烟抬起头来。“修士行走四方,必然会与许多人结下缘分,但更多的还是仇怨。修真界中许多合籍的道侣,或许两人感情并不十分深厚,但必然要满足另一个条件。”“什么?”“实力相当,彼此信任。二人不会在险境中给对方拖后腿,不会成为彼此的负累。”“你是想说我成为了震阳的负担?”“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尹青河摇头,“但和普通人族相比,修士能做到的事情要多得多。同样是碰到妖族,修士至少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但人族未必能在妖族面前保持尊严。比如你这辈子都可能不会见到那位罗天醒,但若是你儿子得到很好的教育与培养,来日未尝不能为他的父亲报仇雪恨。”兰烟沉默地看着自己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心里想着的却是当年与林震阳初见的场景。那一年山上的野猪修炼成精,下山四处迷晕掳走女人和孩子。兰烟祖上都是屠户出身,因此她并不怕野猪,磨好了一把杀猪刀放在枕下,只待那猪妖上门。没料到妖族的手段,比普通百姓能想象的还要多出十倍不止。猪妖戳破了兰烟的窗户纸,便往屋内吹迷烟,想要把兰烟迷晕打包带走。原本只是在装睡的兰烟昏昏沉沉,待要真的睡去。只听到“哗啦”一声响,屋顶瓦片应声而碎,一位青衣剑客从天而降,斩下了那妖的猪头。夜间皎洁的月光从屋顶的漏洞中倾泻而下,青衣剑客的衣襟带来了夜间冰冷清新的风,被迷烟昏了神智的兰烟清醒了几分,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来,手中还握着家传的杀猪刀。林震阳从容地甩去剑上鲜血,收剑入鞘待要检查那位被迷晕的姑娘的情况。转身后便见兰烟颤巍巍地扶着床板要站起来,手中还握着一把尖刀。“你是谁?”兰烟晃了晃脑袋,试图将那青衣剑客的脸看得更清晰一些。明明方才的剑意锐气十足,兰烟看到的却是一张笑意温和的脸。剑客似乎是诧异了一瞬,随即凑上前来,扶住了兰烟的胳膊。“我叫林震阳,是个修士。姑娘你没事吧?”随着青衣剑客的凑近,兰烟逐渐看清了对方的面容,生得甚是清修俊雅,同时又表现得斯文有礼。半点看不出他方才拔剑杀了一只猪妖,身上的剑气冰冷堪比十二月的霜雪。“我没事,”兰烟顿了顿,“但是我家的屋顶有事。”她的孩子未来也会遇到这种情况吗?如果宴和明明天赋惊人却被自己的决定耽误了未来,以致将来遇到危险无法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他会不会恨自己作为母亲的这一点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