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宜川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被催眠沉睡的灵魂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拼命挣扎着想要从弑兄的噩梦中醒来。妫无咎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出变数的不是羽渊,而是最先落入罗网之中的宜川。他心知这会儿一旦宜川出岔子,这里便再无可以握住指天剑的废棋,所有计划全部功亏一篑。他损失了这么多同族,付出这么大代价,可不是只为了杀一个羽渊。魔族不死干净,魔界还会有下一个魔君出现。羽渊虽然强大,但也不是无可替代。思及于此,妫无咎咬牙重新分出一缕元神,附上了宜川的识海,接管了这具被指天剑神力冲得七零八落的身躯。瞳孔重新归于寂灭的“宜川”,以绝对坚决的姿势,高高举起了指天剑。同时晶莹的泪水顺着宜川的面颊,无声无息地流了满面。“……住手!”爆炸声响大到了一定程度,反倒像是不存在了一般。宜川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世界在她眼中归于黑白。尽管她已经竭尽全力试图把这柄剑收回来,但无奈这把剑本就没有认她为主,能暂时容忍这具躯体完全是看她神性尚存的颜面上。指天剑在瞬息之间吸收了方圆百里的所有日光,以光明凛然、无可阻挡的气势,向魔界大门奔流而去。原本稳定的空间被扭曲,冰海尽头的山巅缓缓浮现了一扇朱红大门,连绵不绝的城墙在山岚中若隐若现。昔年被天魔炼作魔界障壁的玄龟盾,终于在这一刻显现出了自己的防御力——它竟然在神界第一神兵,传说中至阳至刚的指天剑攻势下,坚持住了七秒。七秒后,如蛛网般密密麻麻的裂缝迅速布满了魔界空间的障壁,大片大片的空间裂缝出现在冰海尽头。宜川的眼眶盈满泪水,眼睁睁看着魔界的保护层破碎成片,被空间裂缝吞噬。罡风从裂缝中吹了出来,扭曲了宜川的视线。不过半盏茶时间,魔界已经被看不见的空间之力扭曲成了一条麻花,消失在漆黑的深渊之中。宜川的手已经不能再感知到疼痛,因为与身心受到的极致折磨相比起来,手上的灼痛已经无关紧要了。“妫无……”苏醒过来的少女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只听到“咔嚓”一声,和玄龟盾互相切割斗争的金光破碎,三道金光从天际一闪而过。有的被空间裂缝吞没,有的掉入海水之中。和号称天下第一防御的玄龟盾相比,指天剑虽然足够锋锐,但到底剑身过于轻薄,刚过易折。魔力脱胎于神力,但更偏向于阴暗和污染。它可以同化神力,将神力拉到自己力量的同一层面上,并将其摧毁。因此指天剑虽然成功破开了玄龟盾,但也被沉重的玄龟盾震碎了剑身。“你怎么会醒?”看到指天剑被毁,妫无咎心知苏醒的宜川也没有那个能力再伤害到自己,迅速元神归位到识海之中,若无其事地问道。“是啊,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会醒。”双目无神的宜川看着自己的双手,原本苍白如纸的皮肤如今已被灼烧成了焦炭,与她身上漆黑如墨的宫装浑然一体。如果让她在这个关头醒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成为魔族的罪人却无法挽回,那宜川宁可就此长睡不起直到死去。但在这之前……和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宜川相比,妫无咎反应过来的速度就很快。宜川虽然元神被封印,但她毕竟神性觉醒,对指天剑的魔族腐蚀具有一定的耐受力。何况亲手杀死兄长带来的精神冲击不小,在指天剑的双重刺激下暂时突破了妫无咎在她灵识中下的暗示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是他大意了。妫无咎想。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宜川几乎是榨干了体内的最后一丝魔力,凝聚成了匕首的形状。“……你想做什么?”妫无咎有些看不明白,“你应该知道你现在杀不了我。”“是啊,现在的我无法从正面击败你。”宜川看着手中的匕首。因为是魔力凝聚而成,所以匕首的刀身也是完全漆黑的,映出了少女苍白疲倦的眉眼。“从一开始,我就不是你的对手。”宜川回想起当日的山谷初见,“想来你从一开始处心积虑接近我的那一天起,就已经想要以后要怎么杀了我吧。”“当时还没有想到那么远的地方,”妫无咎纠正了她的说法,“直到你在山中昏迷的那一天。”如今魔族败局已定,即便宜川再强,妫无咎也不觉得她能翻出自己的手心,因此十分耐心地为她解答,并不否认自己当初的那些阴谋诡计。“但这并不应该怪我,”到了这个地步,妫无咎再也不必掩饰自己的张狂,“要后悔的话,就后悔你当初为什么要对我妖族下杀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