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人?”山雪微微皱眉。唐淑月以前让他跟踪别人的时候,从来都没有强调要保持距离。这次却特地嘱咐了他要保护好自己,怎么看都是相当难缠的角色。“是……”唐淑月低沉下去的声音被林间的风卷入云岚之中,怎么也分辨不清。听清了那个名字的山雪瞳孔骤然放大,露出了相当惊愕的神色。“可他,不是主人你——”唐淑月苦哈哈地笑起来。神葬之所,苦山脚下,赤色草丛中。红白头发的渔夫坐在破烂的蒲团上打盹。他的鱼钩上并没有饵食,那些游鱼却还如往常那般簇拥了过来,也不知道是被什么吸引。它们绕着鱼钩团团打转,却也一个都不咬钩。温暖的阳光照在这位疲倦的侍神者身上,为他的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边。“噗通”一声水响,一块石子落入湖中,惊散了鱼群。“你来做什么?”渔夫睁开了眼睛。苦山侍神者众多,妖兽山膏化形却只有三个,最为年长的丹火,头发半红半白的丹离,和年纪最小的少年丹宣。山膏天性脾气暴躁,最好骂人,但侍奉神灵之人当然不能满嘴脏话,于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山膏化形便统统要修十年闭口禅。这正是少年丹宣受到惩罚的第十年,熬过今年,他便可以重新再说话了。如今丹离问话,丹宣也无法用语言回答。他蹲在自己兄长身边,指了指遥远的赤色草丛尽头,又指了指丹离的胸口。“有人找我?”丹离重新合上眼睛,“让他找去,不能靠自己力量上山的人,注定和苦山无缘。”丹宣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般,如果他有见识过人间的拨浪鼓。他伸出手,用力地捣了捣兄长的胳膊肘。“小屁孩翅膀硬了是吧?”丹离被戳得一下子跳了起来,“竟然敢吵我睡——”说话声戛然而止,丹离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青蛟族?”回答他的是赤色草丛外远远传来的爆炸声响,沉闷得像是夏日夜晚的雷声。丹宣乖乖地站在丹离身后,一言不发。“三个青蛟族?”丹离合上眼睛,感知着随风传来的气息。“不,只有一只青蛟。”他迅速否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另外两个都是人族。”“但为什么,这个气息会显得这么熟悉……”话没说完,原本整整齐齐的赤色草丛一下子便被拳风掀飞,坚如钢铁可以用来当做箭矢的赤草被连根截断,整整齐齐落了一地。尘土飞扬,遮住了来人的身影。丹离目光微微一凝,大手一挥,便挡在了丹宣的身前。丹宣却像是完全不害怕的样子,好奇地探出了头。“原来休与山对待客人,都是这般没有待客之道的。”“毕竟是神葬之所,只对有缘之人打开。”丹离语气淡淡,“客人似乎太性急了一点。”倏忽起的山风,将漫天灰尘吹去,出现在丹离眼前的是两名青年,一个眉目甚是秀气,很容易被误认为是女孩子。丹离只看了一眼,便将目光投向了他身旁另一位青年身上。另一位青年身着绯衣,眉梢眼角的神情令丹离感到一种惊人的熟悉。但他再细细看去,那青年的五官却半分不像丹离记忆中,二十多年前一身杀气冲上休与山的尹青河。“……荆山派?”“正是,”绯衣青年拱手行礼,“在下林宴和。”“原来如此,你是他的徒弟,难怪这么像。”丹离若有所思。苦山虽与外界隔绝,但也不是对中州发生之事一无所知。丹离自然知道,自己的老友尹青河早在四年前便已经去世。如果尹青河承认自己是他的朋友的话。眼下他看着和当年的尹青河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青年,一时间有些怅然若失。“废话少说。”那个看起来颇为女相的青蛟族冷声打断了林宴和与丹离的叙旧,“快些将妖皇大人放出来才是正经。”“妖皇大人?”丹离挑起了眉毛。侍神者未必修为十分高超,但他们是人世间最接近神的存在,必须始终保持着洁净的躯体和心灵。他们的存在,便是仙人在人间的眼睛,帮助神祗观察记录中州大路上的岁月更迭、沧海桑田。因此丹离一眼便看出了来人的修为,自然也猜到了他的身份,必然是传说中青蛟一族天赋异禀的族长,妖界四大妖王之首谢端行。“谢将军原来也会将妖皇奉为自己的主君么?”丹离袖起双手,“如果休与山的情报没有错误,谢将军不是早就已经叛出南芷的麾下,成了自由之身么?”“怎么如今又冒出一位奉为主君的妖皇大人?倒让我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