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初一,李欢见她是这样,所以,今年尽管她躺在病床上,也特意给她准备好了。虽然她穿得迟了一点,但总算是要穿上了。李欢一件一件地把衣服递给她,她接了,淡淡地:“李欢,你出去,我要换衣服。”李欢愣了一下,立刻退了出去。不知怎么,竟然有点狼狈,还面红耳赤地,好像新生1那就来吧,大不了也就是一条命而已。纵然再一次付出自己这条命的代价去追寻某些真相,又有什么可怕的?最坏的,都已经过去了!不是么?想到的危险和疑点越多,就有些兴奋起来,只想,黄晖,他不能白死,绝不能让他白白地死去!冯丰,你已经是一个懦夫,傻子,既然上天没收了你,那就是要你收回那些欠债之人的血债。报仇雪恨。就像那些江湖豪客,她忽然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刺激,整个人兴奋得仿佛忽然充沛了一种巨大的能量。终于,澡洗完了。整个人,洗脱了一层皮似的。她用浴巾擦干净身上的水,从内到外,换上了全新的衣服。再次站在镜子面前时,她有些恍惚,难怪人类要发明衣服遮羞,穿着衣服,总是比不穿要好看点。这不,那一身嶙峋的瘦骨,被包裹了,就再也看不出它的原本的丑陋了。人生,不过是一具皮囊而已。不过,这具皮囊总是被形形色色的色彩所包裹,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绝世的美女无敌的英雄,其实,和乞丐或者奴隶毫无区别,都一样不过只是206块骨头的叠加。纵然如此,人们还是一直喜爱丰乳肥臀,生殖力旺盛的青春无敌。大中已经办好了出院手续回来。见李欢不停地走来走去,低声问他:“老大,嫂子她怎么样了???”“她在洗漱,一会儿就好了。”李欢想了想:“大中,你以后不要叫她嫂子了,她会不高兴的……”大中以前一直叫她“嫂子”,后来见她和黄晖一起,就改口了,现在见李欢不分昼夜地照顾她,又恢复了原来的称呼。但见李欢反对,他暗忖,难道老大是放下了?李欢又吩咐大中几句,大中答应着先出去了。半个小时后,冯丰出来,脸上薄施脂粉,却依旧遮不住病中的憔悴,只有双眸发亮,眼里仿佛燃烧着一小簇奇特的火焰。“李欢,我走了。谢谢你照顾我这么久。”“我送你回去。”“不用了。你放心,我既然活下来了,就会好好活下去,你不必担心。”李欢正要说什么,听得有来访的铃声,他去开门,是黄先生夫妇。夫妇俩这些天新生2下了电梯,走出住院部的大门,她抬头看冬日里的暖阳。黄先生去开车,冯丰和黄太太一起站在医院的门口等着。不一会儿,黄太太的手机响起,她走到稍微清净点的地方接电话。冯丰独自站在原地,看来来往往的行人。久违的金色的光辉,洒在来来往往的每一个人身上,仿佛给每一个人的脸上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一个人手里拿着老大一束玫瑰匆匆赶来,他的脚步那么仓促,在人海里,在这样来来往往穿梭的病人家属或者病人里,红色的玫瑰,是那么不合时宜。他显然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他已经不再很年轻了,往常仓冷的面颊已经刻画了痕迹,如少年人一般褐色的柔软的脖子,也变得硬朗。可是,这并不妨碍他的俊秀,相反,更为他的俊秀添加了分量,就好像一盘色香味俱全的佳肴里,多加了几根泡山椒,别有一种令人上瘾的鲜辣可口,淡淡的,又令人回味无穷。他仓促的脚步迎着住院部大门口的一个女郎停下。女郎穿一件乳白色的大衣,胸前别着一朵黑色水钻的胸花。她长发轻扬,脸色苍白,眼珠乌黑,两只手都放在大衣口袋里。两人之间隔着5级台阶。很短的距离。她在上面看着他,他在下面看着她。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想起自己应该上去,她却先下来了,神情十分平静:“叶嘉。”“小丰!”他将手里的玫瑰递给她,她伸出手来接,他看到她的手背一片乌黑,掩映在绿叶红花里,是一种凄楚的对比。“叶嘉,谢谢你。”他久不能语。她的长睫毛合住眼帘,又抬上去,这令她的眼眶更加深陷,脸色也更加苍白,看起来,可绝不美丽。可是,他凝视着她,如凝视着一朵最鲜艳的玫瑰。“叶嘉,我走了。”他慢慢地说:“小丰,你的身子还没痊愈。”她嫣然一笑:“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要去哪里?”“我回家。”回家,哪里才是她的家?然后,他看见她转身,旁边一位妇人向她走来,他认出正是黄晖的母亲。黄太太温和地看他一眼,点点头。这位是冯丰的前夫,她是知道的。他是来看冯丰的吗?她见冯丰不语,就没有问她,只是拉着冯丰的手,两人形如母女,慢慢地往前面走。前面停着一辆刚开来的车子,开车的正是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