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过年前是走偏门的人也跟着过年的好时节,今年被她这么一搅,好些人的“生意”都做不下去了,总担心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们。
进入腊月,京城黑-道叫苦不迭:“本以为没了京兆尹能过个好年了,哪知来了个阎王!”
亏得还有人知道老马茶铺,钱掌柜是当贼的,与老马是一路,他这一行里最先就想到了老马。于是几个相熟的人公推了钱掌柜当头儿,一同找上了老马:“那位大人究竟想干什么呢?他老人家划下个道儿来,咱们也好有个数!咱们可不敢惹官家的人呐!”
老马也莫名其妙的:“什么?我也不知道啊!我这铺子从前头马老爹手里接过来时就金盆洗手了的!”
钱掌柜道:“你洗手了,可毕竟在道上混过,总要有些香火情的吧?不能眼看着弟兄们没活路呀!拜托老哥哥给问问?”
老马为难地道:“我这样的人,哪配登大人的门呢?”
钱掌柜道:“我们共同凑了份儿礼,不叫老哥哥你空手过去,怎么样?”
老马问道:“你们都犯了什么事?”
“就是没有!”钱掌柜哭丧着脸说,“都是街面上干的营生。是,是有些偏门,可咱们就是吃这行饭的!出格的事儿是真的没干呐!就是两个小毛孩子不长眼,没认出菩萨真身来,不合下手,被识破了……”
老马听了就放心了:“那不碍的,以前也有这样眼拙的,大人也没有很计较。”
钱掌柜身后一个专干算命骗钱的神棍忍不住道:“我可没骗到他门上啊!!!怎么也被盯上了?”
他这一声,几行捞偏门的都蹿了出来,都说自己没跟这位头上动土,让老马好歹看面上帮忙打听一下。他们真凑了一份厚礼,让老马送去祝府打听。
老马硬着头皮,把茶铺暂关了一日,一脸上刑场的样子到了祝府门上。他也没有名帖,到了门上,张张口,不知道怎么说自己。门上的随从是跟着祝缨到过茶铺喝茶了,倒热情地招呼:“老马?你怎么来了?”
老马吞吞吐吐了老半天,把来意讲了。祝虎道:“哎?大人这些日子总爱自己到街上逛,我们还说大人干什么去了呢!你进来坐!”
把人让到门房里坐下,又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老马坐卧不宁,直熬到祝缨在街上又揪住了几个倒霉蛋,然后一身轻松地回家。
……——
祝缨踏进大门,老马从门房里蹿了出来。胡师姐“锵”一声,佩刀抽出来一半。祝缨道:“是老马。”
老马抹了一把汗,弯着膝盖就要跪下,道:“大人。”
“起来吧,里面说。怎么来了?”
老马手足无措地看看脚边的礼物,祝缨道:“这是什么?你妹子家才安下来,拿这些做甚?”
老马躬身凑了上去,道:“不是我妹子,她在家收拾些野菜腊肉,要过两天才送过来呢。”
“又不跟她要这个!一年到头的不容易,送礼,拿得出手的,自己就要肉疼。拿不出手的,脸上又怕不好看。跟我还弄这些做什么?”
老马忙说:“要的要的,一片心,您不要是您心地好,我们不能没良心。这个是小钱他们……”
“哦?”
老马斯斯艾艾地:“他们说您到街面上转悠,他们有些怕。大人……”
祝缨与他一面往里走,一面问:“什么?”
两人到了小厅,祝缨坐下,指了指下手的位子,老马斜着身子坐下半个屁-股,才说:“道儿上这个鬼,是怕官府的。可是叫他们怕得太过了,就怕有亡命徒。您是金贵人儿,不合自己冒险的。有什么话叫下头人传去就行了。”
祝缨道:“没找你,就是让你安心过日子的。我与他们另有账要算,你不要总往里面掺和,过你的日子吧。你说的事我知道了,回去吧。把他们的东西带走。”
她已经很久没有跟京城的黑-道直接打交道了,十几年过去了,道上都换了一批人了。真老马都死了,她还死盯着茶铺收集消息,容易耽误事儿。且京兆府现在还没个正经的京兆尹,就算有了,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
接下来她要在京城混,朝廷上的局面也不太明朗,在街头巷尾有些耳目是必须的。也顺手收束一些这些捞偏门的,别做得太过份。
鸡鸣狗盗,自有其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