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振等人声都颤了,话也不太会说了,只会说:“是……是、是、是……额是。”他们四个又不是齐声,而是断断续续的大杂烩。
刘松年耐心地等他们结巴完,让仆人带他们去吃饭:“我们在这里说话。”
众人老老实实地揖礼而退,刘松年也十足的宗师风范预备等着他们离开再……突然发现这些人的眼神有点儿怪。他猛地一回头,只见祝缨正将他准备的粗布巾叠一叠,包着锅钮掀开锅盖。
刘松年不动声色,拿起了筷子,又扫了仆人一眼。众人飞快地跑掉了。
“不如那个叫赵苏的小子。”刘松年语气中肯地评价,筷子狠狠地落下!
“锵!”打锅盖上了。
祝缨吸吸鼻子:“味儿不错,炖好了。”
刘松年恶狠狠地说:“那也没你的筷子……你干嘛?”
祝缨抽出了腰间的佩刀,郑侯前后给了她三把刀,长的比半个人身长,短的能带进宫里不算刺王杀驾,现在用的是一尺长的这一把。连骨带肉戳起一大块来,放到盘子里,一边削着煮得酥烂的贴骨肉,一边说:“哎,这就吃上了。”
岳桓看得有趣,一般也没人这么对刘松年,刘松年这样也不算是在生气,相反:“叔父,乐在其中啊。”
刘松年大怒:“都给我滚。”
滚是不可能滚的,岳桓也跟祝缨一样,将暖好的酒给刘松年斟了一杯,再把杯子恭恭敬敬送到刘松年的手里。
刘松年一手筷子一手酒,问道:“有事?”
祝缨又戳起一大块肉:“真不给吃啊?”
仆人识机,又去取了杯盏来,又拿了一坛酒,再添上些烤饼之类。
刘松年道:“不给他喝酒!”
祝缨道:“哎,我带了好东西。”另一只手从怀里摸了一个小盒子出来。
“是什么?”
“山里上等的赤芝,一旦采下来就就要交给头人,今年精选了两枝进到宫里了。您就只有这些了。”前天送礼的时候没给放到礼单上,今天她自己带了过来。
岳桓在一旁吃肉喝酒,有种偷嘴的快乐。刘松年看了一眼,说:“我要这个干嘛?得给那些个好这一口的。”
“有。”祝缨说。
刘松年又哼了一声,祝缨将肉切成大块,说:“还是这样香。”将刀在一张饼上抹了抹,再用布巾将刀擦干净,往饼里卷了几块肉,不客气地吃了起来。吃到一半,自觉地盛了碗汤,就着吃。
她吃饭一向快,饭量比刘松年一个老头子还要大一点,刘松年拿起勺子也盛汤:“你来就是抢吃的吗?”
岳桓仍然不紧不慢地吃。
砂锅那么大,够吃的。
三人、主要是两人,抢着吃了半锅的肉,进食的速度才慢了下来。雪渐渐大了起来,在窗外扑扑簌簌的,小炉子发出噼啪的声响,砂锅里咕嘟翻滚着浓汤。
刘松年道:“你干嘛来了?”
“上京啊,等各部挑我毛病。”
刘松年哂笑一声:“谁挑你毛病,不怕被你打一顿?”
“那不能够,我多和气呀。”
岳桓等他们说了半天的废话,没一点儿提到正事,心道:千里迢迢,又来见叔父,竟是什么正事都不提的么?难道是因为顾忌我?那叔父为何不赶我走?
祝缨今天就是来蹭饭的,吃饭就是正事。
刘松年抿了口酒:“那就好好与他们打交道,别理别人。一个一个,猴儿一样,坐不住!自己做猴儿,就别怪别人将他们当成猴儿,沐猴而冠,哼!”
祝缨道:“猴儿没我蹿得高。”
刘松年一口酒喷了出来:“你别害猴儿。”
“行。”祝缨敏捷地拿锅盖挡住锅,笑眯眯地说,“梧州山里的猴儿,我都养挺好的,猴儿不动我的庄稼,我也不难为猴儿。您不知道吧?山里可凉快了,避暑好去处。大夏天的,夜里还要盖严了被子。”
“我怎么不知道?我游历登山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刘松年拿开锅盖,往砂锅里又放了一把切成条的豆皮说,“我去过的地方多了,这个就是那一年,寒雨连江,我困在一条船上,长夜无趣,船家炖肉请我。”